正是春天的季节。校园繁花盛开,鲜艳的色彩点缀在丛丛绿意里,香气萦绕不散。
有学生跳楼的消息是突然传出来的。飞扬的发丝、一跃而下的身影以及鲜红的血色。轻生的是一位女生。
消息传到秋夜音的耳朵里。他半蹲在蓝色的蓝雪花丛前,拨动娇嫩的花瓣,“谁?”
“哦,你问死者啊?是那个总是缠着你的,讨人厌的2班的优等生。戴眼镜的土妹。”男生以为他听了消息会高兴,眉飞色舞地邀功,“我听说的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现在没有人会骚扰你了,音音。”
那个女生是秋夜音没有血缘的妹妹。他总是不理她,是不肯面对父亲又过继了一个孩子的事实。——“家族需要后嗣来传承香火。”父亲,不,是养父秋崇明如此说。——“那么我呢?我不可以传承吗?”秋夜音愤愤不平地问。——“不可以,你是属于我的。”对年少的养子产生了恋爱之情的男人想也不想就回答,成功把养子惹恼了。
所以那就是秋夜音回避妹妹的原因。和谐的家庭,原本有敬爱的父亲、友善的哥哥,在妹妹到来之后插入了不和谐的音符,一切就变调了。
哥哥秋宇洲也是父亲收养的,为什么不让他继承家业呢?原因不明,听说是他本人以无法传宗接代的理由拒绝了。
我是在迁怒吧。秋夜音想。像个宠爱被分走了的小孩子,任性地对家人耍赖撒娇。
传信的男生不知他心中五味杂陈,仍在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你别多想,没人对那女生施暴,大家只是对她视而不见而已。谁让她招惹了你呢?宣德的校花也是谁都能招惹的吗?”
宣德,这座贵族学校。校花,是众人投票而出的,名为秋夜音的小少爷本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被众人排斥的女生因承受不了压力而跳楼了。那么,罪责果然和身为源头的秋小少爷脱不开干系吧。
即便到了此刻,在妹妹死亡之后,秋夜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喜欢上她,心湖所泛起的点点涟漪是同情、悲伤、愧疚,唯独没有迟来的亲情与爱。就连这些浅薄的负面情绪也如同一阵风,吹过就散了,再也激不起一丝水花。
蓝雪花在他的指尖凋零。他碾碎花瓣,升起扭曲的快意。“你们是野兽,我也是。”冷淡而又和缓地,他抬起头,对着面前的男生露出微笑。
污浊的灵魂呈现漆黑的颜色,美丽的少爷眼底冷如霜雪,面上却是温柔到病态的表情。他拂掉指尖的残渣,向男生颔首示意,“我该走了。”
男生目送他离去,不敢进行挽留。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搭讪没有问题,更多更逾矩的事是不能做的。
秋夜音感受到背后灼热的注视,扯了扯嘴角。这位不知姓名的男生显然是自己的爱慕者。爱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人无视道德、放弃理智,做出卑劣的行为仍然洋洋得意。
他拿出手机。父亲的电话来了。
秋崇明沉声道,“你在学校等着,我马上去接你。”明显是得知了养女的死讯,怕他受到影响。
“不必了。”秋夜音将手指按在挂断键上,“您去处理妹妹的后事就好了。不用管我。”
他挂断了电话,朝着阴暗的树林走去。
没有风,树林陷入了寂静,树叶不再簌簌作响,鸟儿也没有啼鸣。
秋夜音抱着膝盖,坐在一棵树下,眼神漠然,呼吸如细丝般薄弱而飘忽。
意识到自己是个坏人,对一般人来说很难接受。对他也一样。他摊开掌心,看向残留的浓艳的蓝色花汁——
然后再一次确认道,“我没有因妹妹的死而难过,也不后悔这些天对她的冷待。”
事实便是这样,残酷而现实。假如时光倒流,他保留了今日的记忆,也不会因为怜悯而对妹妹施舍一丝善意。野兽的本性是自私、利己和强烈的占有欲。家是他的领地,他绝不轻易接纳外人。
他躺倒在地上,舔了舔湿漉漉的指尖。花汁是苦的,令舌根产生麻意。
“我是坏人。”他自言自语。
“是坏人,要不要加入我们呢?”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浸思考。那道声音宣告,“我们是傲慢,是嫉妒,是暴怒,是懒惰,是贪婪,是暴食,是掌控与毁灭世界的魔神。”是七宗罪的其六。
祂们要向世界伸出魔手。祂们需要一位罪痕累累的同伴。
犯下以美色诱骗他人攻击同类之罪的少年是最佳的色欲化身,是七宗罪的最后一块拼图。少年用纯净而忧郁的蓝眸眺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置可否。
“游戏要开启了。”魔神说,“地球上的人类会落入我们的手心,落入我们精心制造的游乐场。站在我们这边对你来说更好。自私的你,邪恶的你,一定会同意的。”
色欲,追求肉体的快乐而忽视灵魂的重量。“明明犯下色欲之罪的是他们吧,那些无聊的男生。把罪名归到我头上是否不太合理呢?”心不在焉地指责,秋夜音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是在百无聊赖地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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