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曲舒展,美不胜收,像是在嘲笑她的渺小。
姜梨惊魂未定。
饶是她再如何镇定从容,生死关头,尤其是今日这场劫杀来的莫名其妙,怎么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含笑以对了。
含笑以对的是姬蘅。
他横摺扇于身前,艳红的长袍及地,漂漂亮亮的洒下来。外头的日光暗下,却显得他在这暗色里越发璀璨,连带着摺扇上那朵牡丹,都在拚命盛开。
他的手虚虚扶在姜梨身后,姜梨不如他高大,这样一来,远处望去,像是被他揽入怀里,只要他低下头,下巴就能碰到姜梨的头顶。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看向姜梨,一双狭长的凤眼浅笑盈盈,含着无尽的潋滟色彩,望向小桃红。
姜梨侧头去看小桃红。
被油墨涂了满脸的女子,自然看不出神情,唯有一双眼睛冷硬如铁,再不见方才唱戏时候的婉转动人。
“谁派你来的?”姬蘅轻声询问。
他的声音也很柔和,彷佛面对的是一个友人,或是不忍心惊扰了千娇百媚的佳人一般,含着无限的怜惜。
小桃红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嘴角的笑容清浅,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道:“你说出来,我让你结束的痛快一点。”
姜梨心中一寒,以这般亲暱的语气说出这样可怕的话语,这人真是可怕。
也就在这时,看着周围渐渐逼近的戏子,姜梨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怎么这样大的府邸,却不见一个侍卫,要说姬蘅没有侍卫,她绝对不信。
正想着,小桃红便冷哼一声,与周围的其他戏子,齐齐往姬蘅身边扑来!
四面八方,皆是强敌。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姜梨心下一横,索性往姬蘅身侧一扑,她相信,姬蘅这样狡猾的人,断然不会就地等死。总会有办法,但她也不能抱着姬蘅,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小桃红,若是被姬蘅当做肉靶子推了出去,那才是太冤了!
恍惚之中,只听得姬蘅像是笑了一声,姜梨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也随姬蘅忽然移动,她看见姬蘅的身后,一个画白脸的戏子正举剑劈头往姬蘅背后刺去。
“小心!”姜梨惊呼出声。
这全然不是因为她心肠好不忍心见红,而是为了自己着想。要是姬蘅死在这里,她也没法活。正想将手再次伸入袖中,便见那持剑的白脸人突然一顿,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从嘴角流出一道殷红血迹,慢慢的仰面倒了下去。
他的胸口,当胸穿过一支银色长箭。
“窸窸窣窣”,姜梨顺着方向抬头一看,便见宅院四角的房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黑衣的侍卫,他们手持弓箭,面无表情,手下不停,只管“嗖嗖嗖”的放箭。
宅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但这惨叫声,比起常人来,也要小了不少,是以并没有周围的邻人发现。姜梨猜想金满堂的人都是死士,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临死之前的动静都要比旁边小一些。
小桃红一心想要刺杀姬蘅,万万没想到外头早有姬蘅的布置,眼见着自己的伙伴一个个倒下,心中不安,却也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朝姬蘅衝来。
姜梨心中嘆了口气。
看不清小桃红的表情,但从她的举动表现,小桃红的心乱了。不过这也的确没人想到,金满堂的人是来刺杀姬蘅的死士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姬蘅早有准备让人埋伏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小桃红一场戏做的精妙绝伦,可没想到姬蘅看过的戏不少,真情还是假意,看得格外清楚。
金满堂的人自以为在做戏给姬蘅看,而姬蘅,是真的将金满堂当做一场戏。
那看上去漂亮的、惫懒又妖冶的青年,动作格外优雅,身形不如小桃红急促迅猛,却像是狩猎的毒兽,不紧不慢的靠近猎物。姜梨甚至都没能看到他们厮杀,只觉得姬蘅轻而易举就用那把金丝摺扇劈断了小桃红手里的匕首。
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小桃红的四肢,卸了她的下巴。
姜梨只看得全身发冷。
即便她死过一次,即便被永宁公主和沈玉容折磨,但如姬蘅这般毫无感觉,甚至很享受似的处在这样血淋淋的环境里,姜梨不能如他一般如鱼得水,她只想离开。
小桃红被制住了,如玉的美人,此刻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如任人宰割的猪狗一般。以她眼前的情况,连自尽尚且做不到。
姬蘅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小桃红面前,小桃红身上满是鲜血污泥,姬蘅华丽的袍角却丝毫尘埃也不沾。
他依旧高高在上,依旧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看戏人。
“我给过你机会。”姬蘅微微俯身,彷佛很怜悯似的,轻声道:“可惜你拒绝了。”
小桃红的眼里,倏而划过一丝恐惧,姜梨看的清清楚楚。
即便是死士,最后的仰仗也是因为对死亡毫无惧怕,但对死亡毫无惧怕,不代表对死亡以外的事毫无计画。当他们失去最后的王牌——随意的结束自己生命以后,要面对的,就是比死还要可怕一万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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