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没停稳,黎蓄就率先掀了帘子跳下了马车,黎蕴后他一步下来,周到地撩着帘子,冲着弯腰出来的覃与伸出手:“小姐,我扶你。”
覃与的视线落在他手掌短暂地停顿了两秒,又看回他的脸:“不用,我自己可以。”
黎蕴微微笑着收回手,仍是那副温和模样,人却没退开,不动声色地护在车旁,直到覃与稳稳落地。
一旁的黎蓄冷眼瞧着,抱臂轻哼:“人家可厉害着呢,犯不着这么小心地护着。”
“阿蓄!”黎蕴不赞同地皱眉,一旁本就被这始终不放过自己的情热折腾得异常烦躁的覃与刚想发作,另道清润的嗓音便含着丝惊喜地响了起来。
“小姐。”
像是一脉清泉淌过她燥热身体,那种快要冲到头顶的怒意骤然像泄了气的气球般颓唐落下。
覃与眉目间不自觉带出点轻松喜悦,看向仍做少年装扮快步走近的潘迎晓:“你怎么来了?”
听她语气自然地和自己说话,潘迎晓本就好自休整了几日越发精神饱满的一张脸上迸发出肉眼可见的光灿笑意,叫一旁还没来得及上位的双子骤然生出一种微妙的警惕。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是个男子身份,潘迎晓忙敛去面上过分热情的笑容,冲着覃与举袖一礼后,有些赧然地掏出先前覃与给她的那个钱袋:“那晚就本该对小姐郑重道谢,但看小姐行色匆匆大概急事在身,是以迟了这些时日。这几天我已将花用的银钱悉数补齐,特来归还小姐先前一番慷慨救急。”
覃与挑眉,唇角微翘:“你找到什么营生了?”
“王城之中不少兵士前线抗戎,我一路逃难而来,对沿途还能接收信件的驿站还算了解,是以这段时日都是帮人写家书……”她顿了顿,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愁绪,“即便我收费不高,仍抵不过……”
覃与端详着面前这位女主,故事里只为拉郎配、成就男女主跌宕起伏的爱情、作为一句话概括的“北戎入侵家破人亡千里逃难”,明显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悲痛印记。
潘迎晓的勇敢、坚毅、隐忍、聪慧全部都只是为了让这个爱情故事的男女主更加“相配”的点缀,没有人关心她一路逃难受了多少苦、科考出人头地前用了多少功、女儿身被揭穿放弃前程嫁入后宅又失去了什么……
剧情所要呈现的重点永远只有男女主之间一点点升级的暧昧与甜蜜,是眼神对视间的默契,是肢体接触时的心动,是互表心意后的温馨。
就像那些在她看来堪称恐怖小说的甜文,校园文里高冷得异常牵强的所谓学神,或是打架闹事不学无术的所谓校霸;都市文里看似精英实则尖酸刻薄的上司,或是一手遮天视法律为无物的霸总;先婚后爱文里毫无感情基础的冷漠联姻对象,或是被意外强行撮合的木讷寡言兵哥……
无论是怎样的家世怎样的智商,在以爱情为名的遮羞布下,女主只需要成为一台毫无自我意志、全身心围绕着男主打转的摄像头,毫无遗漏地记录他每一个能让读者捂着心脏嗷嗷冒粉红泡泡的表情动作,这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没人会在意本该为梦想奋斗的年纪为什么一切时间精力都用来关注一个如此糟践自己的异性;也没人在意初入职场一张白纸的人为什么要被各种打压pua直至离开职场成为依附他人而活的柔软藤蔓;更没有人在意那些仿佛为了证明先婚后爱的男女主是多么恩爱契合而一胎接一胎往外生的背后多么傲慢地掠过了生育所带来的种种苦难。
艺术作品不需要带入叁观,可这些融入了各种扭曲价值观的所谓爱情,伴随着如今网络的普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下沉,影响着一批又一批叁观还未成熟的人。
错误的种子遍撒而下,若是腐烂倒还无伤大雅,一旦生根发芽,或许便是一处苦难的源头。
可现在,还没有被剧情套进甜文里当名为“女主”实则宠物的潘迎晓就双目清明地站在她面前,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她心中无数强烈的情绪正从那双灿亮的眼睛中满溢而出,她为何不能拥有一个完全出于自己意愿选择的人生呢?
覃与突然就笑了,她这张还带着一丝稚嫩的面庞却因为这个明媚的笑容仿佛被揭开遮盖的明珠般,散发出叫人移不开眼的灼灼风华。
“你叫什么名字?”
潘迎晓呆呆看着她,清醒过来时一张脸顿时红似火烧,忙低下头去:“迎晓……潘迎晓。”
下巴被指尖轻触着抬高,面红耳赤的潘迎晓对上那比自己还矮上半个头的少女盈着笑意的双眼,听她字字清晰地开口说道:“这样好的名字,就该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说。”
不用娇不用软,无需甜无需宠,破开那些妄图桎梏你的迷障,丢掉那些披着糖衣的封喉毒药,迎来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黎明。
莫名觉得覃与和女主很好嗑,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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