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的房间幽暗,秋日的光从狭窄的门缝里漏进一线来,屋里那盏落地灯这会儿才被人熄灭,满屋雾蒙蒙的昏暗,两人的讲话声低沉窸窣。
祁正清伺候刚完三爷更衣盥洗,这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他今天要出席一场政商界的酒会,他还年轻,年初时刚着手接触家里的人脉,这次也只是跟随父亲去见一见诸位前辈,略通下人情世故而已。
他这会儿赤裸着上身,肩背上是几道深深的,刚愈合未褪尽的鞭痕,裤腰划出的腰臀比相当漂亮。
老宅里不比他自己的单人小套间,做什么都便利,这里俱是些老物件,他不大熟悉,总归用起来不顺手,比如眼前这仿古铜镜要匡下他的身形显然有些逼仄。
他凑近了去看,镜子里的脸显得不修边幅,青年坚毅的脸上胡茬已经冒了出来,眼下也稍显晦青,看上去有几分疲态,只是眼神倒奕然。
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龄,倒也不会因为熬了几次夜就耽误事儿。
祁正清这段日子正闷在祁家老宅里读书,花了苦功夫,读不通了熬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实话说,祁正清从来就不是能沉得下心来坐定读书的人,他和他大哥不一样。祁正珩自小就文静稳重,很得长辈们喜爱,而他上高中时就已经显出了点儿冷厉话不多的蛮狠劲儿,曾经拿了根学校工地里的钢筋把欺负他同学的小混混的腿抽得骨裂。
其实他那会儿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哪里能应付几个游荡在周边的青年。可他满眼红血丝,像是头被钳的狼,即便拖着伤口也要撕咬掉对方的一块肉下来。那之后他自己也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才回校上课,本就显得孤僻,这样以来更没人敢搭话,连那个被保护者跟他道谢也怯怯懦懦的。那个小倒霉蛋儿清楚祁正清跟他没有交情,不是为了帮他,或许纯粹是因为那天心情不好看不惯而已。
当年祁正清的数理科目倒还不错,能勉强排在前列,只是文史科目的课堂时间大都是逃课去打球或者晃神睡过去的,连个位数都能考得出来,总归学校里知道这位小少爷的家底,从来没人管他那偏得让人牙酸的成绩。
好在后来他自身体质条件很优秀,又向来独立不愿意家里插手自己的安排,考去了军队系统,军校毕业以后一连几年都驻在边疆没怎么回来过。
他这么些年读过的最长的文字是军规和思政教育手册,后者被他翻了两页就丢一边去了。
所以他现在应付三爷交代给他的任务属实是有些郁卒。最初三爷叫他读孔孟先哲,后来见他吃力,又有从军几年的经历,便要他转向史论战略说,他这才好消化些。
三爷其实骨子里是古板保守的,无论他后来对年轻人的诸般新思潮和叛逆态度显得多么包容。那些开明都是对外人的,他向来是要求自家小孩读书明史,尊崇礼法。以前祁正清被家中散养在外,任凭他野蛮生长不怎么管束,可现在他接手了大哥的责任,就不能再那样任性随心。
更何况,他也怀着那么点求宠爱般的小心思。他没办法对三爷每次看他时不甚满意的神色无动于衷。
资质粗劣,不如阿珩,倒还算懂事儿。
这是三爷最初对他的评价。
说来也怪,他从小就自主,对长辈的话很少放在心上,可三爷寥寥几个字,淡薄的一个眼神却偏偏都能叫他久久地不能释怀。
他暗暗地反思自己的一切,每句话斟酌着,举手投足都谨慎,像是把顽石缓慢且疼痛地琢磨成润玉。
这会儿天刚熹微,离出门还早。祁正清从军队中回来,过去这大半年又是在三爷手中调教着,大多时候没衣服可穿,并不适应正式场合硬挺地裹着身形的布料和装束。他系好衬衫的扣子又脱下来,左右觉得不利落。
三爷坐在一旁就着泛着水雾的茶盏尝了块糕点,看着祁正清在镜子前颇不自在的模样,走过去拇指贴着他下颌略抚摸了一两下:“胡子该刮了,这么出去不合适。”
祁正清点头,刚想要自己去处理干净,却被捏着下巴听到三爷轻轻一句:“我来吧。”
他的手原本是凉的,手指尖却因为刚喝了茶,沾着瓷器被热水烫出的暖。苦茗香混着糕点上那点薄丝丝的桂花甜味儿,纤毫入末的气味儿和触感都尽数游荡到祁正清鼻息,他想要深呼吸,却又极力压抑着胸膛的起伏。
“好。”
漆黑的双瞳骤然有了神采,他老老实实地把下颌稍抬起,搭在三爷的虎口间,硬生的胡茬贴着他指腹蹭了蹭,是副求主人抚摸搔弄下巴的大狗模样。
修面其实是个有一定危险的活儿,持刀的人稍不留神,或是对方稍一动弹便容易出事儿,轻则疼上几下,重则留了疤痕或伤口感染致病。
祁正清丝毫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只是全然松弛地把自己交给三爷,这张脸,脆弱的脖颈动脉流着的热血,都赤裸地暴露在他锋利的刀刃之下,让他低头就低头,让他闭眼就闭眼,乖巧顺意。
只偶尔被摩挲到皮肤泛着痒,实在耐不住了,鼻音低沉着往后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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