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鹤不来找我,我自然是要去找他的。
我到督公府的时候,没什么阵仗,就敲了敲门,青佑开门一看到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把我请进去,说要去请督公过来。
我制止了他。
“江知鹤在哪里,无需请他,朕自会过去。”
青佑一路上悄悄地看了我好几眼,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我的脸色,他又闭嘴了,把我领到了书房。
我挥了挥手,青佑就退下了。
我推开门。
江知鹤确实在里面。
在静谧的书房内,江知鹤身着朱红,衣物上绸缎般的光泽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犹如流淌的琥珀。
他支着手臂,玉指纤细,指尖撑着额头。那手臂如白玉般无瑕,微微低垂的眼帘下,露出淡淡的倦意。
在打瞌睡。
我轻轻地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带着一种深深的倦怠,看着很累。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梦中也带着一丝不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嘴唇略显苍白,失去了一部分的红润。
仿佛连梦境都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宁。
我自然是来质问他的,江知鹤再怎么说,御下不严这个罪名逃不了一丝半点,我理应公私分明,做个赏罚分明的君主。
可是我现在看到他的疲倦,却又说不出半个疾言厉色的字句了。
对他,我永远都太心软了。
现在理亏的人当然应该是江知鹤,出了这么大的事——或许也不是很大,贪官污吏年年都有,今年特别多的原因无非是我查得更严了罢了——这算不得天塌了的大事,可于明是在江知鹤手下办事的人,再怎么说,江知鹤都得担一部分责任。
可现在,在这个书房里面,他睡着了,而我却生怕吵醒了他,又很想把他抱起来,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真是好笑,手足无措的人居然变成了我自己。
我站在那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轻步走到他身边,一点一点慢慢地把他从一点也不适合睡觉的、硬邦邦的椅子上面抱了起来。
江知鹤真的很轻,柔若无骨一般躺在我怀里。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江知鹤好像实在是太累了,睡得很深,又或许可能是因为我小心翼翼,也确实没有把他吵醒。
环顾四周,书房里面连个小榻都没有,纯办公场景,都是硬邦邦的红木桌椅、书柜。
于是我抱着他,坐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
我把江知鹤轻轻地放在我的腿上,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我身上睡觉。
听他平稳的、微弱的呼吸。
他在我的怀里,可能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所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睡得似乎更安稳了。
真的很不可思议,我明明是来质问他的,却抱着他,在他的书房里面安安静静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若是换了旁人,犯下御下不严或是勾结的错处,我断断不会有半分心软,该打该杀,应该如何就如何,可偏偏是江知鹤。
所以说,我还是心软了。
我抱着江知鹤一顿胡思乱想,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一看才发现他醒了。
江知鹤见到我,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
我已经抱的有些懒倦了,差点就要抱着他睡着了,见他醒了,搂住江知鹤的腰身,把他往自己身上掂了掂,抱的更紧了,防止他掉下去。
“江卿睡了好久,让我好等。”我打了个哈欠。
江知鹤刚刚睡醒,仍然有些愣愣的,“陛下,怎会……?”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会来?当然是特地来拷问你的。”
听这话,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惶恐的意味,反而笑了笑,“陛下便是如此拷问的?抱着臣一起睡觉?”
“不然呢,真把你抓了上刑拷问?你想去哪?诏狱还是大理寺,或者慎刑司?”我挑眉。
江知鹤好脾气地说:“都可。”
“都不可。”我果断驳回。
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肉,江知鹤确实清瘦,但是好歹脸上还有点肉,捏起来软软的。
我问他,“快说,于明这案子,你有没有掺合一脚。”
江知鹤了然地笑了笑,“臣若是说没有,陛下信吗?”
“你说没有,那便是没有。”我道。
说句实话,这本身确实并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更何况我总是更愿意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再说了,自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后要面临的问题一定非常的多,现在于明的这问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于明和江知鹤在前朝就是阉党一队的——解决的办法无非就是这案子了结,罪魁祸首被绳之以法,或者江知鹤告诉我,他和于明是什么关系,就这样结束就可以了。
他说没有,那就没有。
我愿意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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