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心中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两位翁主先到偏殿稍坐,奴婢先去请示皇太后。”妹妹欲言又止,姐姐拉住她微微点头,然后对陆离道:“劳烦陆姑姑了。”陆离请两人先来偏殿坐着,又让人上茶,自己则去正殿,小声让邓绥耳边说了此事。两人已经进了崇德殿,无论从刘氏还是邓氏耿氏来说,自己都要见两姊妹。想毕,邓绥又与刘椿刘祯说了几句,就让伺候的宫人将他们送到皇后樊嫽处。在等待时,邓绥的脑海中浮光掠影地闪现了还政前的心态。是依依不舍,还是释然?邓绥说不清楚,然而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像以前那样操劳了。尤其是今年来,她睡多醒少,记忆衰退,精神不集中,浑身都是病痛,而且一劳累很可能就起不了身。然而恰逢多事之秋的大汉需要的是一位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执政者。所以,邓绥还政了,关门闭户,除了血亲和皇帝一家很少见外人,彻底放权。“别得(久长)拜见陛下。”两姊妹行礼道。邓绥叫起她们,只看见两双眼睛红通通的,叹道:“我久病不见外人,不知外面的事,你们这是受什么委屈了吗?”刘隆每日过来探望,有时会说一些朝中的事务。班始杀主案,邓绥确实知道。刘别得和刘久长哭道:“坚得妹妹无故被弑,请陛下为坚得妹子做主……”两姊妹你一言我一语哭诉起妹妹的惨状来。邓绥认真地听完,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坚得是皇家血脉,我与圣上必定为她做主。”刘久长哭道:“当年阴氏弑公主,孝明帝宽厚仁慈,念在光烈皇太后的份上,饶了阴氏一门。这事尚过去不久,班氏就敢弑主,若是不灭班氏,大汉公主翁主岂不是人人可欺,人人可杀吗?”陆离觑了眼皇太后,上前道:“两位翁主,陛下最近身子不豫,今日见二位已经勉强,还请翁主回去静待消息。”刘别得刚想要反驳,就被妹妹拉住衣袖。“我们姐妹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皇太后的面前。打扰陛下养病,我们姐妹罪该万死,诚惶诚恐,请陛下恕罪。”刘久长擦拭着眼泪道。邓绥颔首道:“无碍。”两姊妹退去,邓绥半躺在榻上,沉思良久,最后对陆离道:“命人请来皇帝。”刘隆匆匆赶来,虽然他已经掌握大权,但依然对母后敬重濡慕,拿不定的大事多请母后参谋。拜过母后,刘隆又问了她的饮食和身体。母子说了会话,邓绥才让陆离转述刘坚得两位姐姐的事情。“她倒是有两个好姐姐。哪怕刘坚得有一点可称赞或怜悯的地方,我都不至于如此犹豫。”刘隆道。“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邓绥问。刘隆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我也有女儿啊。”
邓绥摇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班始弑主罪大恶极,按律除族,你的想法无论是怎样,对于班氏而言都是法外开恩。”刘隆听完了然,道:“儿明白了。”邓绥伸出干瘦的手抚摸刘隆的头,叹息道:“我儿仁慈,我若去后,你该当如何?”“母后……”刘隆不安道。邓绥笑道:“去吧。”刘隆深吸一口气告退,去了椒房殿。樊嫽在封为贵人的相比于德阳殿的阔朗,椒房殿的布置十分温馨。刘隆还未登堂,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宫女们打起帘子,刘隆进去,只见刘椿正在向樊嫽表演跟武师傅学的武艺,身子摇摇摆摆。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笑夸大皇子好厉害,可让这小人儿得意坏了,表演起来更加卖力。刘祯坐在榻上拿着块糕饼啃。众人见皇帝进来,纷纷拜见。刘隆摆手,宫女寺人出了正堂。“小棠睡了吗?”刘隆问樊嫽。樊嫽将头转向偏厢的方向,笑道:“醒了,江黄门正在里面抱着来回走动呢。”刘隆闻言想起幼时的情形,禁不住笑起来,起身捞起可爱的闺女抱在怀里,到了偏厢,就看到江平果然抱着鹅黄色的襁褓走来走去。“睡着了,就把他放到榻上。”许是听到声音,闭上眼睛的刘棠突然睁开眼睛,菱形的小嘴张着,含糊地咿呀。江平笑道:“没呢,小皇子刚喝完奶,抱一会儿才能放下躺着。”“你别累着,这儿有这么多侍奉的人呢。”刘隆道。“我知道。”江平笑道。刘隆回到正堂,将刘祯放在榻上,拍了拍身上的糕饼渣,与樊嫽说起班始弑主案。樊嫽道:“不少宗女过来找我请求严加惩办班氏呢。”刘隆看了眼乖巧的女儿,点头道:“母后也是这样的想法,那就这么办,看在班定远与西域都护的面上,给除班始外的人一个体面。”樊嫽闻言,拿出纸笔拟了诏令,拟好请刘隆过目。刘隆看完点头,让人送到尚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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