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哦”了一声,又听孟繁说:“在山里呢吧,没信号。”
李星辰开了两个小时的盘山路,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响了,打算到了再看消息。
副驾放着一个白色的长条形盒子,包装简单,上面只系了朵小白花。
他拐到院子里,利索地停了车,大声和山坡上的人打招呼:“杨师傅!”
不远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朝他挥了挥手,扛着锄头走过来。山里的气温低,他一副短袖短裤的打扮,还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小辰到了?这么早,晚上住这吧?”
“来了肯定要住一晚的,”李星辰跳下车,开了副驾的门拿东西,又指着皮卡车斗里的箱子,“给您带了肉和水果,菜您这里的更新鲜,我就没买。”
“嗨,那些也都有,你又瞎花钱。”杨师傅过来的时候顺手把一个栅栏门打开,里面立刻蹿出三条迫不及待的小花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很机灵。接二连三地在李星辰腿上蹭来蹭去,又跳起来闻他抱着的盒子。
“带过来了?”杨师傅把背着的铁锹递给他,“我刚挖好,你过去看看大小合适不。”
李星辰点点头,扛起锹,往杨师傅刚站的山坡走去。
毛毛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一开始是左前腿在走路有点瘸,后来站起来都费劲。他带着去宠物医院看了,说是骨髓瘤,已经扩散了。然而狗的年纪不小了,医生不建议动手术。
春节后毛毛每况愈下,止痛药也渐渐地不起作用了。李星辰最后一次把狗带过来给陈年的时候也说了这个事。
陈年的眼泪不住往下掉:“小辰,再等等呢?也许会有奇迹,我给你钱……”
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李星辰不可能不难过,强忍着心酸劝说道:“爸,继续治疗也不是不行,花不了什么钱,就是毛毛太遭罪了。我想,还是安乐吧。”
他也盼望奇迹,拖了几个月。可就像他和孟繁的婚姻,有些事不是等待就能发生。后来毛毛连水都喝不下,只能输液。李星辰是看着毛毛走的,注射之后没两分钟,毛毛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痛苦也随之终结。
杨师傅选的地方不错,朝阳的一片山坡,草地上一簇簇开着不知名的野花。
他把盒子放进坑里,三只小花狗一直跟在他身旁,看他在草地坐下,都挤在他腿边。
想了想,李星辰还是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的毛毛安安静静地躺着,背上的毛掉了不少,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小花狗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热闹地叫唤,而是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像哭泣,也像安慰。
“好奇怪,”李星辰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一丝风也没有,他自言自语道,“毛毛,你走了我怎么哭不出来呢?”
胸口憋得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你说我这是成熟了么?”
他把盖子盖上,站起身开始填土。
“今年就三十岁了,真想不到,时间过得好快。”
一只小花狗突然冲着坑里吠了一声:“汪!”
连带着另外两只也叫起来,还围着他的腿打转,狗尾巴不停地打在他的小腿上。
“你们三个小不点,去找吃的吧。”李星辰停了一下,把他们轰走,继续填土。
坑不大,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个小土包,李星辰蹲下用手拍了拍土,揪着旁边的野草,说:“毛毛,谢谢你陪了我、我们这么久。”
捡到毛毛那天是盛夏的午后,却没有这么好的天气。
李星辰和江屿冒着大雨去食堂吃饭,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在蠕动。
他不顾江屿的反对,硬是抱回了被雨淋得不成样子的小狗。
“感觉活不了啊,”江屿嫌弃归嫌弃,到了食堂还是耐心给它喂水,“你看它眼睛都睁不开,也吃不下东西。”
李星辰用自己的外套包着狗,只剩下短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舍不得放弃。
“你看,他多努力地喘气呢。”
江屿尝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功,惋惜道:“就算你把他救活,宿舍里也不让养狗啊。”
后来连食堂打饭的阿姨也走过来看狗,跟他们说:“搞不好是病了,得找个宠物医院看看。”
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理解,提起医院,一下就想到了孟繁。虽然他是医生,可也不是兽医。
李星辰想了想,拨了孟繁的电话,还和阿姨道谢。
说起来他和孟繁也就是两个月前见过一次,准确说是做过一次。一夜情的关系,之后也再没联系过。
是毛毛给他们创造了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么?
李星辰扛着铁锹往山坡下的农家院走,觉得自己这么想真的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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