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茶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洛水下意识便看了那班头一眼,然对方脸上油彩极重,倒是瞧不出有甚特殊之处。奉茶看她还在犹豫,心下有气,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转向那人道:“王班头,我家姐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她近来身子不好,做事也有些糊涂,若还有什么话,自会由我这个做妹妹的转达。”王班头赔笑道:“小茶姑娘言重了。阿兰姑娘平日对我等亦多有照拂,若她想看什么折子,可直接告诉我,我去安排。其实今日的戏……”“够了。”奉茶冷眉冷眼,“提阿姐作甚?我阿姐同你们能有甚关系?——让你们那狐狸精收收味儿,莫要来脏了我朋友!旁的账我回头再同你们来算仔细!”说罢奉茶再懒得理他,拽着手边两人就走。洛水不料自己不过多看了一眼又差点生出事端来,饶是感觉到远处似有视线灼灼,还是忍着没再回头。叁人出了那热闹地界,奉茶似也冷静下来,讪讪地放开了两人的手。洛水同奉茶处得久,知道这人最是嘴硬心软,便主动卖了个乖,道:“是我不对——一时戏瘾上来了,便多说了几句。你放心,我对那什么青鸾娘娘并无念想。”洛水嘴上这般说着,脑中不知怎么又闪过那双流光溢彩的碧瞳,只觉心下微痒。然念头刚起,她立刻生出了几分警觉来——不过是远远瞧了一眼而已,如何就这般惦念了?奉茶恨恨道:“这般游方散修的手段本来也就是骗骗凡人而已——这些人最是可恶,自己求不得机缘上不得仙山,就总爱将主意打到普通人头上去!我观那戏子雌雄莫辨,眉眼间一股子勾引人的妖气!谁知道走的是什么不正经的修炼路数!”洛水眉头不由一跳,却是生出了点心虚。她这脸色几变,奉茶因心神不宁未曾注意,凤鸣儿却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以为洛水同她一样心下有些疑惑不定,开口宽慰二人:“我瞧那青鸾娘娘的手段大约走的是方术一流,倒是同我早年在家那边见过的把戏相似,不过演得确实漂亮,确是仙家地界也不常见。至于那班主,身上并无修为。”奉茶听了面色稍好,语气亦轻松了些:“几日不见,师姐倒是更活泼了些——师姐不必担心,此处虽是凡人聚集,但亦离明月楼想去不远,谅那妖魔鬼怪也不敢来作乱。”她说到这里又皱起了眉来:“要我说,这明月楼的地界虽是繁盛,却不比天玄清净,什么末流的散修骗子都敢来混吃混喝!——晚上那个什么戏,你可别去。不过是个骗财的幌子。我这几日打听过了,单这两年,因为要给那青鸾娘娘投那缠头,邻近几村就有好几户闹得家财亏空、夫妻不合的——当真是不要脸!”奉茶说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再抬头望向洛水凤鸣儿两人时,露出了几分恳求的神色:“也不怕师姐笑话,我方才便是要找那戏班子算账——我……唉,我阿姐也喜欢听他们的戏。这会儿趁他们还在,我还是得回去同他们好好分说分说。”洛水与凤鸣儿对视一眼,再联系方才在屋外偷听到的,哪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是奉茶要杀回去找那戏班子讨回她送给阿兰的丹药。只她们到底是偷听的,也不好说得太明白。洛水打趣道:“你若是要去吵架,一个人如何能成?不若我们同你一起。”奉茶急急打断:“不用不用,也不是同人去打架,要那么多人作甚?虽然……我确有一事相求。”她又问:“不知师姐们今夜是否有事要出门?”洛水与凤鸣儿均摇了摇头。奉茶松了口气,神情恳切:“那戏班子明日便该走了。之后我阿姐——我会想办法给她在天玄地界寻个安身之地。只今晚我怕她又要出去……方才我实在气不过,用了些手段将她困在家中,还求师姐们回去后同她好好说说话,也无需提这茬,只要明日,明日我就想办法带她走。”奉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洛水。后者点点头,也不提扫兴的事,只笑道:“我今日给阿兰姐姐跑腿,她还没给我报酬呢。一会儿便同她讨去,哪怕她想睡觉也不依。”奉茶闻言,只觉心头微热。从前同洛水相处,只觉这人油滑懒惫,巧言令色。可如今成了朋友,方觉出从前的千般不好其实是哪里都好——说是懒,不过是懒得理会无关紧要的人物;至于油滑,其实是一片玲珑心思,至于旁人如何看待,不过仁者见仁罢了。凤鸣儿想了想,对奉茶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吧。”奉茶还想说什么,却见洛水冲她眨眨眼,便收回了到了嘴边的拒绝,冲两人感激地点点头。……洛水回去的时候,知道阿兰行动不便,就直接落在了前院中。进屋前,她还在寻思,若阿兰被那“画地为牢”的术法拘在屋内,非要求她将自己放出去可如何回答是好。她修为高过奉茶,解除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不想她还在前厅踌躇,就听得内屋阿兰出声:“……小茶?”随即传来下榻的动静,显然是有些激动。洛水定了定神,扬声道:“阿兰姐姐,是我。”内屋之人果然停下了动作。洛水心下暗叹,只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笑眯眯地走进屋,打趣道:“我这在外头跑了一天,却不知阿兰姐姐一点也不想见我,当真是让我好生伤心。”阿兰正坐在榻边,与她一照面,立即挤出个笑来:“又拿我开玩笑,如何就不想你了?”洛水一眼就瞧出她眼皮浮肿,眼角泛红,显然是先前刚刚哭过。她却只能当做不知,顺手将方才闲逛买的吃食从袖中一一取出,铺满桌上小几:“阿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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