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黑压压的一片,无人仰首直视。洛水本能地觉出怯畏来,正欲后退,忽袖口微微一紧。她惊讶瞧去,见月澜珊并未看她,可脑袋几不可觉地晃了晃。洛水心领,略略后挪半步,不再乱动,学着身旁的人般朝远处眺去。时值明月高悬,白玉城楼中烟火繁盛,绵延盘踞如龙,更远处,明月湖上碧波粼粼,依稀可见舟形灯影,荧光点点。虽他们身处在这天上白玉京中,不可能听得下头喧嚣欢闹,可哪怕就这般瞧着,都能觉出那热腾腾的人世火气扑面而来。洛水目光茫然逡巡,试图找出那贵客的影子来,可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端倪来。她想,那贵客到底是何模样,会乘大船前来么?还是从天而降,顶着万千目光翩然而至?想着想着,又有点后悔方才好说话时没多问几句,这不,眼下看了半天也不出个滋味……胡思乱想间,忽闻一句“来了”。还不待她反应,就觉身遭骤然一静。这是种非常玄妙的感觉,好似一瞬之间,眼前原本还隐隐可触的人间之境忽就凝成了锦绣画卷中的景,再无半分声息。明明脚下光华依旧,可那样煌然的景象却再也抓不住人半分眼球,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望向了远方的明月湖。不知何时,那黑魆魆的水域尽处泛起了淡淡的雾气,初还只是稀薄的一层,紧贴着水面,但很快诸人就发现那并非“雾”,而是浪头。洁白的一线直接分出了远处水与天的界限,待得看清之时,已然可见其后隐有黑影巍巍。然所有人都清楚,那哪里是山,分明便是云,是浪。云烟滚滚,碧涛高耸,壁仞千尺,屹如群山。几乎是眨眼间,那巍巍形影已然清晰可辨,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迫近了明月湖上诸多舟船。湖上诸人觉察不对,仓惶窜动起来,好似被烛火惊扰的蛾虫,又像是被巨网所驱赶的鱼群。也就是这一刻,长风浩荡,自天地尽头来,浪潮般狠狠拍上玉白城楼,卷得满城灯火猛地晃了晃,转瞬熄了大半。洛水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被那风砸得忍不住闭眼,几乎要抬手捂耳,好挡住那随风而来的隆隆水声。“哼。”熟悉的童音忽然响起,不算高,却仿佛瞬时在这扰人心神的狂澜乱流中落下了一枚定海桡尺。月澜珊朝旁伸出一只手去,金宝立刻举起一只净瓶,朝她手心倒了一倒。三滴玉白的水珠飘落,轻盈如飞絮一般。月澜珊托掌在前,轻轻呼出一口气,便见那水珠倏然胀开,化作梭样的光舟,眨眼便跃入湖中消失不见。少倾,但见明月湖水自中掀起一道黑线,恍如裂开的锦缎,而那一线缝隙很快便越来越大,如一支破空而去的利箭,就这般直直刺入那汹涌而来的浪峰,将之狠狠撕开。风消云止,湖涛中分。
海山矗立间,徐徐飘出一光彩耀目的队伍,白蛟为首,碧波作驾,乍看之下约有数百乘。待行得近了,方见每驾旁皆有十余身姿雄健、鳞肉光裸的鱼尾武士,身量倍于普通人类,并重甲虾蟹的护卫无数,驱使着凶若妖兽的鲛鲨、大鳌护卫其侧,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各行辇皆极尽华美,轻纱罗帐并斗大的明珠、水晶飘摇不歇,响音清越如铃,同其中彩衣美人的笑语合在一处,引得人心旌动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更有调皮的直接掀了流苏,显出异于人类的修长肢体,大方地露出成片的胸乳背臀,或皎白如月、或黧黑似锻,甚至还有那海水般莹蓝的色,与身后成堆的珠玉灵宝之光交相辉映。洛水何曾见过这话本中龙君出行般的架势,亦是忍不住便伸出了头去,结果袖子就被狠狠一拽。待对上月澜珊不悦的一瞥时,还有些恍惚。“那些有什么好瞧的?”月澜珊哼道,“这都看不够,那一会儿见着了正主你又该如何?”洛水这才回过了些神来,稍一环顾,才发现这前方数十辇驾都只是在他们眼前遥遥一晃,依稀只是致意。之后便安静落在了下两层的台子上,由早已等候的仆从、管事引走。只是那辇驾实在太多,从上面搬下的宝物亦是太晃眼,洛水忍不住由被吸引过去。不过这回她还算自恃,看了一会儿,小声叹道:“瞧这模样大约还要搬上半炷香的功夫?”“我自然无妨,还是说你已经等不住了?”不知是否已经顺利接上客人,月澜珊虽还是脊背直挺,可神情较之先前已然松弛不少,亦有心情接话调侃洛水。洛水也笑了起来:“我亦是无妨,只是想你说的那正主可等得住?”月澜珊闻言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来:“那位么……脾气确实不算太好,一会儿你若见着了,看上一眼就知道了,当然,只瞧一眼,千万不要多看。”洛水被她说得愈发好奇,还要问什么,就听得头顶一阵响动。最前的数十车辇终于安置完毕,如今稳稳停在他们面前的这驾大约便是那位“贵客”。旁的辇座多为白、青、彩色的砗磲,皆设罗帐,唯独这架是三丈长的珊瑚,色如沉焰,泽如赤玉,不见多余的缀饰,其上云雾团团,不见其后之人真容。不过洛水很快就知道为何这驾车辇装饰为何格外朴素、而这主人又为何瞧着格外神秘。但因那水雾消散之时,她彻底失神了:其后之人艳妆华服,宫髻高耸,容颜之盛,可谓杀尽百花,笔墨难描。然无论是那面上的妆容也好,发间的明珠也罢,皆难夺去她一双眼中的熠熠华彩——其间靡艳绮丽,竟好似占尽这世间的霞绯之色、流火之辉。洛水不是不曾见过美人,但从未见过这般一眼就让人心神俱失的美人。待得她回过神来时,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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