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打湿了我全部的理智,也将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我抽噎着陷入黑暗。如果醒来,发觉一切都是梦境该多好。娘亲会让玉儿端一碗补气血的药来,看我捏着鼻子喝完,再将我赶去书房和夫子大眼瞪小眼,我磕磕碰碰背完文章,借口出恭溜到厨房翻找厨娘在早市买的点心吃,夫子等不来我去和爹爹告状,爹爹一脸严肃地应对完夫子后开始满府找我。在东宫住得越久,回家的日子越短,距离上次团圆是多久呢?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再睁眼,眼前已是橘红到发紫的岩顶,阳光粘稠到近乎膏状,我艰难起身,发现自己回到狼的洞穴。除了洞穴外呜呜诡异如哭声的风,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狼。我瑟缩着环抱着赤裸的身子,原地坐着出了会儿神。狼群不见了,那个神秘的少年也是,这里空无一物。我回忆起他时,首先想起的是身体的触感,以及湿热滚烫的口腔。那些飘飘然的快感,在干燥的热浪里愈发遥远。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幻境呢?我苦恼地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如常,也许狼群只是我昏迷期间的梦,那个带着黑狼头的少年也是梦,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黑色?褐色?这才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粗粗喘气,伸手捂着胸口,摸到一块浅浅凸起的肉,那是之前穿心一箭留下的疤痕,痕迹粉白,泛着血色,是新长出来的肉。这里隐隐作痛,轻轻碾着还觉得肿胀。啊……不是梦,我确实被救了,这伤不处理是无法自己愈合的。那么,我现在是被抛弃了吗?我苦思冥想,头都想疼了,还是想不明白,救下我,抛弃我,到底是全凭自己喜好,还是将我视作玩物呢?叶穆青总和我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之前刚到青州,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总去想爹为什么谋反的事,在家他不谈政事,也鲜有门客,我未曾听过他有什么逆反之论。到最后,我总归结于是我久居深宫,回去的日子太少,没有提前觉察家中动向及时阻止的缘故,梦里梦外都是泪水。每次哭醒,叶穆青都醒着,他给我擦泪,起身用帕子沾冷水擦眼睛消肿,再给我把哭湿的枕头换下去,坐在塌上陪我出神,这种时候他几乎不说话,但会一直陪我。——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夜,有的事情不需要答案。他会这样哄我入睡。没错,有的事情不需要答案。我开始整理头发,耐心地使用手指插入发丝间往下拂去沙粒,待头发柔顺,再合拢掌心轻轻拍打垂下的发梢,直到细碎的金色黄沙簌簌落下。尝试撑在地面缓缓站立,但是稍稍用力四肢百骸便疲软酸倦,眼前更是一抹黑,浮现星星点点的白光。好晕,许久未进食,根本使不上劲儿。我慢慢爬到岩壁倚靠,慢慢回复精力。岩石阴凉,驱逐部分暑气,我跪坐着,拂去黏在身上的黄沙。狼养大的少年说,这里除了狼,还有别的危险。确实如此,望去洞穴口,能看见低矮的天空之上盘旋着几只大鸟,我有不详地预感,尽量保持不动,忘记在哪里听说过,野兽只对移动的猎物感兴趣,兴许是叶时景说的,兴许是叶穆青说的,但这不重要,此刻,我只祈求事情不要变得更糟。可惜事与愿违,它们似乎对这个洞穴颇有兴趣,不断试探着降低高度,最后落在洞口。凑近了,瞧见这些鸟只有头侧生了些稀疏的黑色的绒毛,脖周围着暗褐色的密致绒羽,后颈则是部分裸秃,形象怪异可怖,眼中无光,就算收起翅膀也有半身高的圆肚瓷瓶那么大。不日前随叶时景北上的途中我见过这种禽类——它们站在腐烂的野骆驼尸骨上虎视眈眈地旁观我们路过。我尚且记得,叶时景弯了眼角,动作粘黏地抓揉我的乳肉,问我将这里的肉割下喂这些秃鹰好不好。我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他,他笑得得前俯后仰,穿透胸腔的震颤传递到我背部。那一刻,我无法比较到底是这些秃鹰更可怕还是叶时景更可怕,因为在他们眼底,我都只是一块可以被随意享用的肉罢了。
此时此刻,饥肠辘辘的秃鹰正走向饥肠辘辘的我。但显然,在接下来可能进行的厮杀中,我占据了明显下风。环顾四周,除了沙子就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我选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死死捏在手心,用作反抗的武器。我不想死。我逃避所有,受了这么多委屈,流了这么多眼泪,受了这么多伤,怎么可以死在这样阴暗的山洞里,怎么甘心化作鸟兽的食物与粪便。对,我贪生怕死,可难道贪生怕死错了吗?咬住嘴唇,我用力将手中的石头仍向朝我靠近的秃鹰,石头砸在秃鹰脚边,吓得几只猛禽张开翅膀扇了扇,它们似乎不确定我是否具备威胁,所以犹豫着和我隔着一定距离来回走动。叶时景说这种鹰爱吃腐肉,我想或许是我身上弥漫的死亡气息招来了它们。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我注意着保存体力,只在秃鹰朝我靠近时狠狠扔一块过去,将它们击退,没有几块真的砸到它们身上,但是能让它们多出一份忌惮。我细微却绵长的呼吸与风声交织,我感觉嘴里苦涩,鼻腔很辣,我感觉很饿,很渴,我抓起石头握在手心,眼神紧紧盯着随时可能发起进攻的几只秃鹰。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走出这片大漠。就这样不知道与秃鹰僵持了多久,每次秃鹰试图靠近我就恶狠狠地朝它们扔石头,汗水打湿了我的头发,流到我的眼睛里,我也只是抬起手臂快速擦干,保持着最凶悍的眼神。天空从烧得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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