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生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同许多举着接机牌捧着鲜花的陌生人围在一起。几十双眼睛都随着伸得老长的脖子巴望着电子屏上“国内到达”几个黄莹莹的大字,好像一群饥饿的大鹅。
廉生站在人堆里依然很出众,他个头很高,身上结实,整个人偏瘦但不瘦弱,脸是稚气未脱的,睫毛长得有些过分美丽。有些女学生从他身前身后绕过,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转头跟同伴交头接耳一番。
廉生被这样不经意却依然刻意的注视弄得有些害羞,他的惹眼并不让他感到自信,而是有种无处遁形的无措和难堪,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第一次来到机场,一方面这也与他内心深处那份罪恶有关,那份勾兑了他邪恶私心的罪,他还不敢就这样赤裸裸地告诉手机那头的宝月,他怕她知道后会火冒三丈。
宝月的飞机晚点了四个钟头,这让廉生白白等了六个小时。临出发去接宝月前,廉生害怕自己到偌大的机场昏头转向,碍于男孩子的面子没敢直接问宝月,于是向宝月的闺蜜求助机场接人的流程。宝月的闺蜜觉得又好笑又奇怪,说你按着指示走就行了,机场到处都是指示。廉生有些后悔,他知道那姑娘憋不出话,总要把他问机场接人的事再跟宝月嚼一番,宝月要是知道了,不知要怎样在心底里嘲笑他老土呢长了二十二岁,还只是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坐井观天,连飞机都没坐过。
廉生怕不熟悉机场地形,于是提前两小时到了机场。大兴机场看得他眼花缭乱,手足无措,他简直来到了另一番帝国。那种华丽丽的现代感十足的造型让他目眩,一朵蘑菇似的大云在机场顶上铺开,让他莫名生出一种对巨大的钢筋水泥的怪物的恐惧,虽然他成天打交道的都是这些东西。
宝月之前总跟他抱怨,说她最讨厌坐飞机了。廉生问她,为什么?因为机票贵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宝月怎么可能会嫌贵呢?果然,宝月嘟着嘴跟他抱怨说,因为坐飞机太麻烦了,不能带大一点的充电宝,不能带小剪子,我那么多化妆品都还要去走托运,而且安检的时候有些粗鲁的女人给我捏得浑身疼,摸我的胸我的腰,可难受了,毫无人权可言!
廉生不懂什么是人权,他只大约知道宝月在大学的专业与此相关,她正帮导师做一个他都读不懂的课题,题目足足有两行长,还带一个副标题,所以她成天把人权隐私权违宪什么的挂在嘴边,跟同学打电话也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案例,廉生插不上嘴。
廉生皱起眉,说怎么还要摸胸呢?宝月就冲他甜甜一笑,靠到他身上蹭了蹭,说你想歪了吧,人家是安检呢,再说,都是女的,你怕什么,怕我被人占便宜吗?
回忆戛然而止,廉生这才发现自己站得有些微微出了汗。他在工地上一天能干十二个小时,来来回回地跑啊搬啊的,汗湿得像是下雨,因此锻炼得体力还是不错的。六小时“罚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能背着二十斤重的包单脚立着站十二个小时呢!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在硕大的电子屏幕上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月所在的那架飞机。他老能在手机上刷到飞机出事的新闻,因此当宝月跟他抱怨说自己的飞机因为天气糟糕延误了四小时时,他反而安慰她说安全要紧,他反正会一直在机场等着她的。比起飞机延误,他更害怕宝月出什么事,即使他知道自己有些土老帽的杞人忧天,但他还是在看到一架架飞机在自己头顶上空的玻璃窗后起飞的时候忍不住担心自己恋人的安危。
宝月的那架飞机代码跳到了电子屏的第一位,一大批鲜鲜出炉的旅客从出站口鱼贯而入。廉生也一下子激动起来,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梗着脖子张望起来。一批批大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哼哧哼哧地挪了过去,妇女紧张兮兮地牵着东张西望的顽皮小孩怕走散,到北京上班上学的男青年女青年、男学生女学生嘻嘻笑笑地滑过,廉生等得心都焦了,额头上的汗簌簌,他生怕自己错过宝月,眼皮都不敢妄然地眨一下。
一双白色坡跟凉鞋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细白的小腿,米白的小礼裙,拿珍珠盘起来的漂亮头发,是宝月没错。廉生才要挥手叫他的宝贝,忽然看到宝月正一身轻松地只挎了自己的一只小香包,她那硕大的粉红色行李箱则由旁边一个男生拉着,那男孩子一看就是大学生,他正殷勤地跟宝月说说笑笑。
廉生有些呆愣在那儿,心情一下子灰暗了。这时宝月却反倒从人堆里望见了他,她忽的就抛下身边的男大学生,飞一般地朝着廉生怀里扑了过去。
像只小鹿撞进怀里,带起一阵香风。廉生一下子心软得不行,狠狠搂住了身形比他小许多的娇俏的宝月。男大学生跟在宝月后面,有些尴尬地扶着箱子站在一旁,两人搂了一会儿,宝月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廉生怀里钻出来,大大方方地跟男大学生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他来接我,那我俩就先走啦!对了,谢谢你路上帮我拎箱子,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廉生嫉妒宝月无论跟谁交往都能这样落落大方的才能,这不得不让他一次次生出许多危机意识来。廉生自然地从男大学生手里接过宝月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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