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人来寻你了!”宋能靠笑嘻嘻地说。家人?扶薇皱眉。她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听着宋能靠这话,心里更是烦,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来冒充她的家人。扶薇沉着脸迈进院门,一眼看见庭院里背对着她的青年男子。这背影……有些眼熟。段斐慢慢转过身来,温柔乖顺地望着扶薇:“阿姐,好久不见。”他缓步朝扶薇走来:“本想在阿姐生辰前赶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几日。”边关战事, 段斐身为九五之尊居然出现在这里?扶薇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弟弟在对她笑,笑得单纯又欣喜。扶薇欲言又止,那些责备都被她暂时咽了回去。段斐已经走到了扶薇面前, 半步之遥,他仔细端详着扶薇, 这张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终于能解如狂的相思。扶薇无声地轻叹了一声,问:“刚到?”段斐点头,他又依恋地叙旧:“日夜不停地奔波,阿姐, 我好累啊……”扶薇再瞧他, 一年不见,弟弟似乎又长高了些, 人却消瘦了一圈,整个人多了几分凌厉。可他仍会像以前那样一脸天真与依恋地对她笑。他笑起来的样子, 又和曾经那个幼弟的面容重合, 整个人也就不显得那么锋利了。“先进去坐吧。”扶薇道。“好,都听阿姐的。”段斐笑起来,跟着扶薇往屋里去。两个人坐下,段斐的一双眼睛一直凝在扶薇的眉眼之间。“阿姐好像又瘦了些。”段斐心疼地皱眉,“胃口还是那般不好吗?”蘸碧端着茶水进来,毕恭毕敬地将碧螺春放在段斐面前, 又把一杯温水放在扶薇面前。“还好。”扶薇刚从外面回来有些渴,她端起面前的水杯饮了两口温水。段斐说她瘦了。其实不然,她现在比起去年刚来水竹县的时候倒是胖了斤。“阿姐, 你看!”段斐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册,双手捧着递给扶薇。扶薇接过来, 慢慢将其展开。这是一座宫殿的图纸。扶薇不明白段斐为什么给她看这个,她问:“这是什么?”“是阿姐的长青宫。”段斐亮着眼睛,“我亲自画的图纸,下令重新修葺长青宫。阿姐,你看这个八角形的莲花池可眼熟?咱们小时候的家中便有一个。还有这里,我把花园照着夏声园的样子修建,这样阿姐以后再也不用因为夏声园太远有妨政事而惋惜去不得。还有这里!”段斐越说越兴奋:“阿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去学堂学丹青,你画了一个木芙蓉围绕的凉亭。那幅画简直栩栩如生,我问阿姐那是哪里,阿姐说在你的脑子里。可那样美的景色不该只存在阿姐的脑海中,我照着那幅画给阿姐造出来了。”扶薇唇畔挂着淡淡的柔笑,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左一个阿姐右一个阿姐。段斐见扶薇一直不说话,他本还有更多的细节心思想讲给扶薇,此时也住了口,满怀企盼地望着扶薇,小心翼翼地说:“等阿姐回去亲眼瞧见了,定然欢喜。”扶薇感动弟弟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可是她又是多么希望段斐递给她的是军事图,然后他胸有成竹地向她讲着应敌之策?扶薇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想问他如今边地战事如何、想问他为什么选了那样的主帅、想问他后援应急方案、是否开始和晋国议和等等等等……可他不能总是不长大啊。这天下姓段,她还要以这样尴尬的身份操心多久?她这身份,纵有扶阙之心,却必要在恰当的时候隐退。否则担骂名是小事,万矢之地死无葬身很可能就是她的下场。扶薇心有万言,最终却还是沉默。有些渴,她端起水杯又小口抿了几口水。段斐望着扶薇,颇有些手足无措。“阿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声音变得焦促:“阿姐,我听你的话,纳了四妃!我不会再惹阿姐生气了,以后都会听阿姐的!阿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阿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姐,我好想你。你不在,那些老臣总是欺负我。我说话他们都不听,他们总是说我年幼……”段斐深深望着扶薇,他的眼睛慢慢变红变湿,“阿姐,你怎么那么狠心丢我一个人在那牢笼之中?阿姐,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扶薇看着他将要落泪的模样,一时之间想起许多年幼时的光景。段斐小时候体弱常年生病,经常哭着鼻子拽着她的袖子。扶薇心中一软,开口的语气颇为柔和:“都多大的人了,还红眼睛?”段斐破涕为笑,湿漉的眼睛盛满笑意,开开心心地望着扶薇:“我就知道阿姐不会丢下我不管!”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默契,让段斐对扶薇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他听出扶薇语气的柔和知道她又心软了,他这才松了口气,端起身边的碧螺春来饮。“这茶不错。不过……”段斐的话忽然顿住。因为他从开着的房门,看见了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自院外而来。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宿清焉。他在很久前,就得到了宿清焉的画像。段斐盯着宿清焉,仔细打量着这个该死的乡野匹夫。他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攥得骨节凸起。扶薇顺着段斐的视线望过去,她对正归家的宿清焉笑了笑,再压低声音对段斐说:“叫他姐夫。”扶薇起身,迎上宿清焉。段斐的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一些,弄湿了他的食指。他将茶杯放下,结果小太监递来的帕子,一边盯着宿清焉,一边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茶渍。他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扶薇的腿。他在心里盼,盼着阿姐快些停步,不要离那个该死的畜生那么近。
“是什么人来了?”宿清焉问。“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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