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吃,慢慢地咀嚼再慢慢地咽下去。扶薇仔细品着每一口送进嘴中的事物,脑海中却是那些大片大片过往的回忆。她已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可是在这一刻,思念成疾。眼泪忽地落下,落在面前的红枣粥之中。扶薇怔怔看着这颗泪,一阵恍惚。她从不准自己哭,今年却为那个不存在的人,一次又一次掉了眼泪。悔恨的滋味充斥着扶薇的心里。当初离开水竹县时,她对宿清焉和宿流峥的秘密一知半解。她不知道宿清焉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未来,根本不可能与她分开之后开始崭新的人生。倘若她当时知道宿清焉是一个根本没有未来的人,她绝对不会对他说那些绝情的话。一想到梅姑告诉她宿清焉消失之前的呓语,扶薇的整颗心都在剧烈的颤痛。一个虚无短暂的人生,她怎么能那么狠心让他在这样痛的情况下彻底消失。原来悔恨的滋味这样痛。珠帘外,宿流峥安静伫立在那儿,看着扶薇落泪。他再怎么欺她她也不会掉半滴眼泪,却会因为一顿饭想起“宿清焉”从而泪如雨下。“陛下。”灵沼先看见宿流峥,屈膝行礼。扶薇飞快地转过脸,用指背擦尽脸上的泪,然后她才起身朝宿流峥走过去。她眉眼蕴含着浅柔的笑,又是温和从容的模样,似乎刚刚并没有哭过。“以后别做这些了。”扶薇说,“在政务上多用心思才是。”宿流峥难得安静下来,他半垂着眼睛,不说话。扶薇再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她伸手去拂宿流峥的袖子,将他挽起的袖子放下来,手心贴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拂去褶皱。“将衣服穿得工整些,才更有九五之尊的样子。”扶薇说。宿流峥抬眼看她。是因为九五之尊就该这样穿衣服,还是那个宿清焉永远衣衫整洁?明明前两日他才大呼小叫让扶薇把他当另外一个他的影子都行,只要不去找别人。可是当扶薇真的把他当别人影子,宿流峥心里还是会难受。哪怕那个别人,也是他。“嗯。”宿流峥胡乱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扶薇微微诧异,抬步走到门口,目送宿流峥大步离去的背影。接下来近十日,宿流峥都没有再踏入长欢宫。扶薇也没有走出长欢宫,她每日大多时候时候都待在寝殿里,偶尔会在庭院里吹吹风小坐两刻钟。“陛下最近都在做什么?”第十日,扶薇终是忍不住问。虽然这些日子扶薇从未问过,下面的人却早就打听了。灵沼禀话:“上早朝、批奏折、见大臣,一直待在宫里,没出宫、没干别的。”扶薇心下疑惑,难道宿流峥真的决定要做一个好皇帝了?她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问:“除了见臣子,他有没有见过别的什么人?”“那就是孙太医了。哦对了,孙太医近日来频繁被陛下召过去。”难道是他的头疾又犯了?扶薇没说话,望着庭院里的花草,又坐了一会儿。扶薇站起身,灵沼立刻走上前去扶她进屋,扶薇却摇头。自回宫,她第一次走出长欢宫,去找宿流峥。宿流峥的宫殿静悄悄的,院子里甚至见扫洒宫人的身影都看不见。自然更是没有人通报扶薇的到来。宿流峥的住处一直这样冷清?扶薇疑惑地往里走。她穿过草木葳蕤的庭院,将要走到殿内时,突然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你想死吗?”宿流峥的怒吼还是一如既然地暴躁。虽然凶狠,可十日没听他愤怒的大吼大叫,扶薇竟神色地生出些久违的亲切之感。他又在训斥谁?总不能整个宫殿冷冷清清没有人,是因为宫人都被他杀了吧?想到此,扶薇快步往里去。“陛下——”竟是孙太医的声音。扶薇微怔之余,脚步更快。“后果朕自负!”宿流峥揪住孙太医的衣领,把人拎起来,怒气横生地盯着孙太医大声吼着:“你要做的只是帮我变回以前!”“陛下,分裂之症如今没有再发病,是好事啊!陛下您怎可寻再发病的法子?”“你这个庸医,你做不到吗?”宿流峥拔刀,架在孙太医的脖子上。“送我去那个梦里!我要一直活在那个梦里!”宿流峥怒声,“我不需要醒过来,再也不需要醒过来!只让我一直活在那个梦里!我要变成那个我!你听懂了吗!”她需要他,不需要我。我想变成他。
哪怕在世上再也没有我。扶薇站在门口,望着愤怒的宿流峥,怔然失神。宿流峥觉察到门口来了人。“哪个鳖孙——”他转头看去, 看见扶薇站在殿门口,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下去。他拧眉,将架在孙太医肩上的刀拿下来, 随手一扔。扶薇提裙抬步,迈过门槛。孙太医赶忙迎上扶薇, 苦口婆心地劝:“殿下, 您多劝劝陛下啊!如今好不容易病情得到控制,万不可再陷入混乱思绪之中啊!否则陛下的头疾会越来越严重,最坏的可能甚至会癫狂痴傻,性命有虞啊!”扶薇轻轻颔首, 道:“孙太医, 你先退下去吧。”“是……”孙太医悄声叹了口气,行礼退下。蘸碧没有跟着扶薇迈进殿内, 自觉地送孙太医离去。扶薇立在门口,目光沉静地看着宿流峥。“跟你没关系!”宿流峥悄悄转过脸看向扶薇, 没好气地丢下这么一句。宿流峥眼角的余光看见扶薇朝他走来, 忽想起什么,他立刻将挽起一截的袖子放下去。扶薇看着他的动作,走到他身边来。她问:“为什么总是喜欢挽起袖子?”宿流峥本来不想回答,看见扶薇抬眼望着他在等答案的眉眼,他才说:“打架方便。”“为什么要打……”扶薇话说一半住了口。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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