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肯签就签,不肯签就算了。至于诚王,呵。”赵景行漫不经心地拧转着指上的戒指,笑道:“天潢贵胄又何如?我赵家世代从事珠宝买卖,至今已近百年,人脉遍布世界诸国,不是他想分一杯羹就能轻易分得到的。退一万步来讲,大宛国这几座矿山,拱手送给他又何妨?大宛国这帮人愿意为了点蝇头小利把举国的珠宝矿山卖给一个刚入行甚么也不懂的新人,也不肯背靠赵氏这座大山,建立永久盟约,那是他们愚蠢。我赵景行,不缺他们这块肉。”“兰庭啊兰庭,”赵景行倚进圈椅里,悠闲地叠起腿,举樽品了一口金樽里香甜的葡萄酒,语重心长道,“西域这块瓜地遍地都是瓜,依赵氏在西域珠宝界的地位,满地的瓜任我们挑选,你啊,实在没必要盯着一个大瓜就爱不释手。”赵景行胸有成竹地笑笑:“你的格局,终究还是小了些。从商如行船,不要只纠结于眼前的一点利益,把目光放长远些,才能走得长久,明白么?”方兰庭捻着手中黑曜石珠串,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是,老板用计之深远,兰庭佩服之至。”赵景行专注着品手中美酒,并没有注意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提过和田玉酒壶往他已见底的金樽里添满了酒液,点点头道:“陪我喝完这一壶便去收拾收拾罢,咱们前往于阗看看有没有甚么收获。”方兰庭拿过酒杯送至唇边,没有立即应答,沉思许久才将杯中香醇酒液一饮而尽,而后方道:“老板,我还是不甘心,想再试试。”“哦?怎么试?”赵景行问。方兰庭答:“我思来想去,还是舍不下这块肉,老板。我想再与他们谈谈。您放心,我会守好我们的底线,绝不加价妥协。”赵景行挑了挑眉,放下酒盏道:“行罢,去锻炼锻炼也是好的。祝你成功。”赵景行不曾想到,自己就这么一句话,活生生断送了他与锦画二人之间的全部感情。方兰庭是带着那张签约成功的契书回来的。脸上带着深沉稳重的笑意,扬起手中那一张画了押的契书:“老板,谈成了。”这一回,就连赵景行也惊讶了,拿过契约书一看,果然,连他亲自出马与对方磨了将近半月也谈不下来的这笔已经被放弃的生意,被方兰庭签了。心下讶然于方兰庭的进步,赵景行也很好奇,便问:“你是如何说服他们的?那些胡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货色。你竟能与他们签下这单,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看来自己这名助手,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啊。方兰庭眼中笑意更深,将契约书叠了一叠,又还给他:“事实上也不用如何说服,不过投其所好罢了。”赵景行问:“投其所好,其好甚么?”方兰庭弯弯嘴角:“胡人重色/欲,从他们身上的腥臭味与疱疹可见一斑。但您看他们如今这样,显然玩不到甚么新鲜货了,即便钱财万贯,西域的妖童媛女只怕也人人避如蛇蝎。”
方兰庭耸耸肩继续道:“老板您知道的,商人所爱的东西,可不止有钱财。中原妖童媛女多如过江之鲫,风情比之西域有过之而无不及。花点小钱送面中原的破鼓给他们捶,多好的生意,两全其美。”赵景行不知为何顿了一顿:“所以……”妖女媛童。赵景行的脑海里顿时浮现曾经长街之上的情景,那时他带着萨曼,在长街上遇到了一个身染花柳病的男妓,他受尽欺辱满脸绝望,萨曼感同身受,也满脸绝望。后来,那男妓死了。得了花柳病那样治不好的绝症,本就时日无多,却在老天收走他的命之前,活活被人凌辱致死。“……”赵景行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语气也冷了些,“兰庭,你此举有些过分了。”“过分?”方兰庭笑意不减,“老板,兰庭今日签下这一单,咱们便不用再远道前往于阗寻找新的收获,大大收缩了此次行程,不日咱们便可以满载而归启程回中原,您也可以早日赎回您的情人,难道不好?”“他人的命数与我们何干?老板,世间千千万万风尘苦命人,您这也怜惜,那也怜惜,怜惜得过来么?您不是救世主,您是商人。兰庭初入商场之时,是您教的我,商人当以利益为第一要务。”方兰庭绕道他身侧,为他斟满酒液,“不是么?”“。”方兰庭搞定了这桩大生意,他也松了口气,不用再往于阗奔波,这一次,他居功至伟。赵景行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咱们这便去矿山上交接一应细务,此间事快些了了,咱们也好收拾收拾,早日启程回中原。”方兰庭说的不错,他确实太想赶紧回去赎他的曼曼了。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世间破鼓何其之多,他赵景行即便家财万贯,也只救得了萨曼这一面。至于世间其他千千万万的破鼓被多少只烂锤去敲,怎么敲,他管不了,也无力去管。商场如战场,不过刀光剑影变作了筹码,你来我往,筹码博弈,生意场上全凭此物大杀四方。如今男人已愈发沉稳,一口波斯语也愈发流畅,手握筹码,谈判桌上以一敌五,丝毫不露怯。精明的商人总是带着胸有成竹的笑,他长身而起,展开了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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