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过了两节课,夏斯弋着实在这个到处都是钟至影子的地方待不下去了,他出校散心,力图驱逐异常。可他越是想忘,当时瞬间爆发的情绪就在脑中描摹得越深。带着这份驱之不散的焦躁感,他回到宿舍。昨日的八卦言犹在耳,室友见当事人出现,还来不及八卦两句,就见夏斯弋端起牙刷杯一头扎进了洗漱间。一开始他也没太在意,直到发现夏斯弋断断续续刷了一个小时的牙,这才回过味来。他做ppt的动作迟疑下来,不惹对方注意地偷看过去。夏斯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停地用手擦嘴,磨红了嘴唇也不停手,狠得像要扒下一层皮。半晌,又懊恼地自言自语:“怎么还是有薄荷味!”室友看他纠结半天,没忍住插了一句嘴:“有没有可能,你的牙膏也是薄荷味儿的?”夏斯弋:“……”夏斯弋没回话,拿起杯子闷了一杯水,妄图冲走从钟至嘴里渡来的气息。但显然,效果并不明显。夏斯弋下意识拿起手机。说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好好和季棠两人解释他和钟至的事,尤其是季知新,估计老季也是顾及他的心情,才一直没来打扰。他给季知新打了通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季知新的声音从听筒里急促传出:“你等会儿,我和别人吵架呢。”虽没挂电话,胜似挂电话。夏斯弋眉心一跳。枉他还觉得季知新肯定在帮他苦恼最近的糟心事,没想到居然是在和别人吵架。屏幕按键的音效细碎传来,夏斯弋问他:“和谁吵呢?”季知新从繁忙中抽出暂未使用的声带,搭腔道:“不知道是谁。”夏斯弋乐了:“那你还和人家吵得这么欢?”季知新:“谁让她非说你和钟至有事!”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夏斯弋一阵无语。季知新边对线边继续说:“她说你俩平时打闹拌嘴其实都是打情骂俏,她还拿上次的体育课说事,非说钟至那是给你出气。”听着电话那头匪夷所思的言论,夏斯弋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点:“等等,体育课是指邹科和我闹起来那回吗?那和钟狗有什么关系?”季知新顿了顿:“你还不知道这事?”夏斯弋迟疑:“我……应该知道?”季知新:“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以为你早就在网上知道钟至在你之后又和邹科打了一场的事了。”自打早上知道昨天的事,夏斯弋满脑子都是和钟至假恋爱的关系该怎么处理,等见了钟至,又倒霉催的出了那档子事,根本没工夫关注网友们具体说过什么。不过这样说起来,邹科非要裸奔的行为确实很奇怪。还有昨天,事件的中心明明是他和邹科,网友们却那么快顺杆爬到了叶教授那里,也很古怪。
但要在这些中间环节里添上一个钟至,一切就很合理了。夏斯弋沉默地抿住下唇。这几年钟至几乎没和别人打过羽毛球,毕竟单方面碾压实在是件既没有趣味又伤旁人自尊心的事。突然出手,该不会真有几分帮他教训邹科的意思吧……夏斯弋的脑子更乱了。他挂断电话,恰巧有人造访宿舍。指节扣动门板的声响催人起身,夏斯弋不在状态地拉开门。见到钟至的一瞬,他半掀的眼皮瞬间睁圆,想都没想地直接关门。钟至眼疾手快地扒住门板,死死锁住门板的动向,骨节分明的手因用力蜿蜒出几道青筋。“等等,我有话说。” 这么刺激的吗?听到熟悉的嗓音,钟至可能替他出过头的事重新在夏斯弋的脑海里转了一圈。短暂的迟疑令他失去先机,他干脆松了手,不再夺门。没了关门的阻力,钟至卸掉力道,泛红的指尖从灰白的门板间滑下。夏斯弋不爽地抬起眼,视线落在眼前还略带病色的面庞上,周身带刺的壳不自觉柔软下来。他抿着嘴,在开口询问钟至“他有没有事”和在内心腹诽“他爱死不死”之间反复徘徊。还没等到他完成漫长的纠结,钟至的笑声先钻入了耳腔。夏斯弋:“?”钟至憋笑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出相机自带的镜面功能,垂直立在夏斯弋面前。纵然照得不够清晰,夏斯弋还是一眼就关注到了自己如同刚生吞了半斤辣椒的嘴。夏斯弋笑不出来,他恼火地扒开手机,无语地对上罪魁祸首的笑颜。他是怎么有脸笑的?夏斯弋恼羞成怒,连拉带拽地扯着钟至走向无人的楼梯间。楼梯间角落里空旷静谧,悄然稀释着压缩的情绪,连同夏斯弋想打人的冲动一起拉回了可以维持理智的程度。他有点后悔和钟至出来了。指节和手腕接触的位置温差明显,夏斯弋不自然地松开手,无可避免的尴尬恣意生长,搞得他浑身不自在。钟至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扩散,如同加入混响,搅得人心口发慌:“上午我误食——”夏斯弋扬声:“闭嘴。”如果说有什么能比上午那件事更尴尬,一定是被迫和另一位主人公一起复盘那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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