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是喜气洋洋的相声二人组,陈彻在一旁笑到扭曲,等缓过劲来,推了推商泊云。“到我们班另一个节目了。”陈彻说,“班级荣誉的捍卫者,还去献花吗?”商泊云:“?”许葭禾晃了晃手中的百合:“这是给郝豌的。”台上,白色纱衣散发赤足的“少女”款款而出,一转身,但见目如寒星,相貌堂堂,身姿魁梧,双臂健壮,好一个一米九的双开门冰箱。迎新晚会五班报了什么节目,商泊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郝豌他倒是还记得。商老板肃容:“我给江麓送花就行了。”后排,五班的同学纷纷朝座位里头收脚,换回校服的江麓正往里面走,去找他的位置。商泊云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江麓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花束,思绪忍不住有些乱,商泊云今晚又想的哪一出?几乎一瞬间,烦躁不安的情绪就涌了起来,江麓压了下去,垂着眼,低声和好意让路给他的同学道谢。台下的观众认出这白色裙装的是个男生,瞬间爆发出大笑。郝豌低头,状似羞怯,抬手捻了个兰花指,在琵琶声中作出了堪称柔美的姿态——但需要忽略他过于贲张的肱二头肌。等到迎新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九月末,高一的军训刚结束不久,国庆在即,附中确认了学生都适应了校园生活后,才将迎新晚会抬了上来。人群四散,踏着夜色离开。有的人往宿舍走,有的人径直回家。满校园都是清冽的风和桂花的香味,五班的人呼啦啦一大团,郝豌抱着百合,舍不得换下那身纱裙,溜溜哒哒地混在人群中。“搁这整倩女幽魂呢?”有人嘴欠,郝豌挥了挥肌肉壮硕的胳膊,娇滴滴骂了声“讨厌”。陈彻被恶的冷汗直冒,许葭禾则表示“郝豌同志为了班级荣誉付出很多”,换得了郝豌含羞带怯的“谢谢班长”,原本还起鸡皮疙瘩的陈彻立刻赞美了郝豌的舞姿。一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笑作一团,商泊云闲闲地缀在末尾,隔着幢幢的人影看向前方。江麓身边靠过来个人,男生,不是五班的。应该是他们那个音乐社的成员。小学弟拿着琴谱,主动和江麓打了招呼。然后商泊云便看到江麓停下脚步,神情温和,和他说着什么。朦朦胧胧的月光落了下来,给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了一层绒绒的边。说什么呢——商泊云眉头拢起。长洲校庆晚会上的醋意好像长得绵绵无绝期了。话又说回来,这会儿都是该各回各家的时候了,有什么得现在说?二十六岁的商泊云和乔叙计较,十七岁的商泊云占有欲高的一脉相承,居然会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弟计较。
江麓忽然就感觉身后有点什么,灼灼的落在身上似的。他回过头来,班里的人成群结队。郝豌正和许葭禾拉手手互称姐妹,陈彻在一旁气得抓耳挠腮,今天晚上一直不对劲的商泊云径直对上了他的目光。商泊云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江麓就转过了身去。“太谢谢你了,江学长。”小学弟很开心,一样是学钢琴的,比起五班将江麓视作高岭之花,学艺术的他们倒觉得温和有礼的江学长更像座难以逾越的山,“我回家就试试。”江麓“嗯”了一声,又道:“那一部分确实很难处理,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学弟连连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失落。他一直困扰的这首曲子,江学长十三岁时就弹着它,拿了国青钢琴赛的冠军了。“走了走了。”“还有公交吗现在?”人群在校门口四散开来,陈彻拿肩膀推了推商泊云:“商老板,明儿见昂。”自行车的叮铃声一片片,校门口的保安大爷没去看晚会,这会儿正坚守岗位指挥交通。商泊云家离学校很近,走几百米就能到,陈彻踩在自行车上,朝他挥了挥手。一辆黑色的suv很有耐心地停在道路的一旁,和校门隔着数十米距离。陈彻蹬着自行车,吹了声口哨。商泊云看了眼:“迈巴赫,大家伙。”车门开了,司机走了下来。一群蓝白校服和自行车里,衣着得体的司机戴着白色的手套,毕恭毕敬地替江麓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衬得江麓和所有人是两个世界一样。车后座灯光柔和,能隐约望到车窗上映着江麓的半边侧脸。黑色的钢铁巨兽发动。商泊云看了会儿,忽然就想起了公寓里江麓的话。“我家也不是这。”商狗子心想,我确实对他知之甚少。他在路灯下大跨了几步,拍了拍钢铁巨兽的车窗。“少爷?”前台的司机一愣,江麓示意他把车窗降下来。“明天见。”死对头俯身,笑时露出颗尖利的虎牙。江麓的手无意识地扣在车窗下,商泊云今天太奇怪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凑到了他的面前,似乎和他什么嫌隙都没有过一样。但两个人的不和明明已经人尽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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