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心头一跳,知道这些底层内侍们反而能见到更多的宫廷秘辛,她刚想要追问什么,却忽然头一晕,眼睛一花。再睁开眼定了神,容璧便发现自己已在宫里的净室里,面前是抄了一半的佛经。太子过去了!她心中放心许多,不由自主想着还好太子和自己心有灵犀,他去问唐喜,肯定比自己周密多了。毕竟他之前去了一次沈府,如今皇上都给他奏折批了,再加上冲霄道长的这一变故,说不准便是他上次的那一番布置。而在那安静不引人注目的古董铺子后院,容色惊人的女子揉着眉心看向了跟前的唐喜公公,双眼从茫然渐渐恢复了清澈锐利:“我无事,只是头有些晕,唐公公……刚才说什么?”唐喜被她一双眼眸一扫,不知为何有些心惊,但仍然笑着道:“我说天一观那边,冲霄道长恐怕是被软禁着炼丹。而那一位不可说的,春风得意,恐怕,这丹啊。”唐喜轻描淡写说出了惊心动魄的话:“成了。”“但冲霄道长却惶惶不可终日,听孩儿们说,送进去的饭食,经常原封不动退出,道长寝食难安啊。” 定计元钧看着唐喜,已迅速理解了这些日子元自虚忽然改变的原因。果然,自己一手布下的仙缘诱饵,元自虚定然命人去查了,哪怕再如何将信将疑,他也还是逼着冲霄道长炼丹。而面临死亡危险的骗子,自然会铤而走险。沈家……作为出过皇后的实权世家,自然也早就已在廷狱里埋下了死士。一个因为相信儿子克自己,便极尽全力打压儿子,远嫁亲女,利用亲女的冷酷帝王,刚愎自用,不可一世,他当然会相信能生出仙缘的儿子的自己,必然也是不凡的根骨。天子承天命,因此对自己其实是天上的昊天大帝深信不疑,又有什么奇怪呢?而在略微引导后,再加上那冲霄道长的丹药……这仙缘,可不就成了?丹术中的邪道,他早有听闻,多是些令人谵妄陶然而成瘾的药,或麻木身躯,减轻病痛,或亢扬精神,致幻成瘾,令人以为病痛减轻,成仙在望。譬如五石散、烟草等物,只会减轻一时病痛,神明开朗,体力增强。但之后便药量越来越大,饮鸩止渴,服之积累丹毒,最后药石发癫,行尸走肉……他那父皇原本就炼过红铅的,当知道自己的亲儿子竟然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仙缘,而这仙缘竟然是因为自己打压,天命补偿而来,他怎会不着急?
又怎么会不信以为真?这只已经昏庸贪婪的巨龙,终于吃下了他放出的香饵。元钧看着唐喜公公,又想着,兴许天上还真的有仙缘这回事,否则怎么会让自己有这样一番奇遇?他原本安排好了一切,又让沈家按兵不动,低调蛰伏。毕竟多疑的帝王在踏上陷阱之前,仍然会谨慎地排除威胁,而他有的是时间,他比他年轻。沈家必须安安分分一点不能再让皇帝怀疑。而容璧,他原本心怀愧疚,希望她尽量能好好养身子,和家人多团聚些日子,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这些日子也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心神,不让自己再移魂。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这少女竟误打误撞找到了唐喜。还有什么比唐喜这个不引人注目,却早已入局押了自己宝的人更合适下下一子呢?元钧看着唐喜,思绪飞速闪动,顷刻之间,数个计谋都在他心中闪念,又不断否决,终于选出了最合适的,他断然道:“唐公公,还请唐公公襄助太子。”唐喜面上收起了笑容,从眼前这少女从“唐爷爷”改口到“唐公公”,神色从柔软变成了肃然,仿佛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要请托于他。他拱手面上也带了些郑重:“请容娘子嘱托。”元钧道:“请唐公公想法子与冲霄搭上线。”唐喜道:“冲霄此人油滑非常,诡诈多疑,从事的又是要命的营生,恐怕不会轻易交心,也不会轻易信任他人。”元钧道:“我有一计。”唐喜道:“唐某愿闻其详。”元钧徐徐道来,唐喜开始还将信将疑,然而随着元钧说得越来越详细,他面上越来越严肃,神情也越来越认真。心中却已掀起了千钧巨浪,他万万想不到适才还在柔软亲和叫着自己“唐爷爷”的小宫女,一下子变成了谋士一般的人物。对朝臣的了解,对政局的精通,对人性的认识,都远远超过了他能想到的。这哪里是一个身居在宫中多年的农家贫女,这竟像是个早已浸淫朝堂政事多年,又擅长利用权力,勾引人心的政客,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一样,抛下一点利益,便可吸引多少人为之争夺!元钧讲完后,看唐喜仍然沉思着,起身拱手深深拜下:“我知道唐公公为着昔日皇后些许恩泽,便干冒奇险,襄助太子和公主,实是侠义忠直之人,如今拜托公公,不为旁的,只为朝堂安稳。太子今后,必定还报公公。”唐喜已起身并不肯受礼,他之前还觉得容璧只是宫中被掩埋的明珠,同情于她,此刻却已感觉到了这人身上隐隐贵气,他还礼道:“容娘子多礼了,唐喜微贱之身,哪敢称什么侠义忠直,当不起这句。娘子高才,唐老儿之前竟看低了娘子,只视之为凡女。容娘子有如此才华,前途不可限量,难怪公主遣你回京,太子得姑娘襄助,定然早日脱困,一举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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