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们换了士兵或百姓的衣服帽子分头突围,彼时天色晦暗,如此一番打扮之后,还真看不大出他们个个都曾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
小雅被她预先托付给了陈参谋,按照邱清泉早前的叮嘱,阮静秋此时本该牢牢跟住杜聿明往西边突围。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她以为自己已对生死别离之事看开了很多,无论有没有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穿越者,杜聿明都会被俘虏、被改造和被医治,在十年后特赦成为新中国的合法公民;而邱清泉则注定要葬身在此地。但她还是犹豫了,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舍不得、又或许是——她无比清楚自己必定会因今日的脱逃而抱憾终生,而她又偏偏是一个不愿意让自己后悔的人。她因此转向村庄的北方,悄悄地跟上了邱清泉和他的卫士们。
夜色熹微,众人起先并没注意到队伍末尾多出了一个身影。可她一连发了几天烧,期间只勉强吃了些稀饭稀汤,跑出一段距离,两腿便没有了力气,一阵一阵地打颤。再硬撑着多走了不到一个钟头,全身其他的零部件也彻底罢工,她竟平地摔了一跤,脸朝下扑倒在地。
邱清泉听到响动回头张望,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混入了自己的队伍,登时勃然大怒:“不是说好叫你跟着杜总,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阮静秋既心虚又委屈,只得强词夺理地辩解:“天太黑了,你们又穿得差不多,我认不出来谁是谁,以为是跟的杜总来着。”
邱清泉怒极:“你胡扯!”语罢转向一旁的警卫营长:“你即刻带上阮处长往西找杜总去,其他人跟我走。”
警卫营长远硕卿应声来搀扶阮静秋起身,她站起来,摇晃着走了两步,眼看又要往下栽倒。他只好为难地看向邱清泉说:“阮处长这样子,恐怕走不动了。”
邱清泉两眼冒火地瞪着她。正在这时,一串炮弹几乎紧贴着他们附近的一条战壕落下,随即有密集的枪声、呐喊与号声传来,看来华野的战士们已经攻进了这片阵地。一群卫士之中,有两个受弹片所伤,已经当场丢了性命;李副官、何副官与远营长虽然狼狈,但尚有一些理智,连忙护住了自家长官;邱清泉则下意识地俯在阮静秋身上,替她挡住了炮弹和爆炸的冲击。
即使如此,阮静秋也几乎被这一串巨响震得暂时失去了听觉和意识。邱清泉直起身,看她像是晕过去了,连忙将她扶到远硕卿背上,叮嘱他路上小心照料。眼见这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他又对两位副官及其余几名卫兵挥挥手,说:“你们也走吧。”
卫兵们互相看了看,样子很犹豫不决。邱清泉苦笑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从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们的。你们投降能保住性命,还有回家的路费可拿。我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你们却都还很年轻,还不各谋生路去?”
卫兵们神情很复杂,但都拿出最好的军人的仪态,端正地向他敬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与此同时,阮静秋随远硕卿走出了一阵,总算有些缓过神来,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在哪儿?邱长官呢?”
远硕卿知道邱清泉把众人都支走的真正用意,听阮静秋开口询问,话音哽咽着答:“长官要我护送你出去。阮处长,一会儿若遇到巡查的人,你就说是我的妹子,千万别记错了。”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不远忽然传来连续三四声枪响。这声音与方才很不同,绝非是机枪或冲锋枪所打出连发射击的响声,而来自于军官们往常佩戴的那种德国式手枪。阮静秋陡然明白过来,于是从他背上跳下,近乎连滚带爬地跑回声音传来的方向。
邱清泉倚靠着一棵光秃秃的矮树坐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正从他胸腹间一股一股地往外涌。李副官和何副官站在他两旁,垂着脑袋泪流满面,阮静秋直冲进他们之中,嘶声叫道:“住手!住手!你们疯了!你们谁敢——!”
她还以为是两个副官对他动了手,他们却哭着说:“是长官自己开的枪。”
她呆住了,眼睛转向树下坐着的人,这才看明白,那支手枪仍然被邱清泉牢牢握在手中,他是自己往自己的身上连打了这几枪。她于是又扑到他身边去,把那件全被鲜血染红了的棉衣扯开,往伤口上洒满止血的药粉,又把自己的围巾衬衣全扯下来,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肚腹上。四个枪眼里涌出的鲜血转瞬又将这些布料浸透,手枪在这样近的距离连开四枪,意味着他的腑脏此时已经全震碎了,就算天神下凡也不会再有起死回生的办法。邱清泉瘫坐在那里,看她哆嗦着两手,泪流满面地给他裹伤,一边喘着气,一边微弱地笑骂了声:“没良心的……死也不叫人痛快。”
他又向其余众人抬了一下手,说:“你们都走吧。”
众人擦着眼泪各自离去,阮静秋抱紧他,恨不得自己能立时生出三头六臂,好压住他身上每一个流血的伤口。可这四处枪伤都是贯穿性的,前后共在他身上开出了八个血洞,她却只有一双手而已。她什么话也说不出,甚至也无法开口问他究竟为什么非要了结自己,为什么不能活下去瞧瞧以后的模样,只有眼泪遮住视线哽住咽喉,抽泣得一刻也停不下来。邱清泉动了一下手指,想给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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