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噪音的底层, 是整齐的诵诗声。内容我前几天才听过,才写给你看过。“我以同胞为食,杀害同胞的罪, 便成了我的罪,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那是《原罪之诗》的倒数 , 《圣餐之章》的最后一段话。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许久之后, 噪声归于平静。只剩下一个混乱的男声。“请……请听到这句话的人,请还保持着理智的人,迅速离开中央帝国,迅速离开中央帝国。如果有中央帝国之外的人听到了这条讯息,麻烦你联系当世各位高级职业者,请他们尽快来到克莱因,杀死■■■■——”消音了。我转过头,卡佳的脸便混沌成了一团。我看见查拉斯就站在她所在的地方。他在对我说话。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那整齐的诵诗声。我听见他们一遍又一遍诵念着最后一段话。“我以同胞为食,杀害同胞的罪,便成了我的罪,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我跟着他们一起念。祂在进食,杰勒米。祂在进食。我自重叠的梦中惊醒,第二天又是晴天。营地里人人神清气爽,卡佳同我说了她接通了中央帝国的广播信号。我听见到了熟悉的声音,我们中央帝国的皇帝的声音。我听见他在号召群众,要惩治威胁到大陆和平的卡斯道尔。他讲了我们的协约,说我们是一帮乌合之众,说我们生来就背负着原罪,却不加悔改,我是污秽,是渣滓,是应该扫除的垃圾。我只听见咀嚼声。我只听见咀嚼声。我只听见了祂进食的声音。那进食声把我从梦中叫醒。天色昏沉,晨曦未至,万籁俱寂。没有卡佳,没有中央帝国,也没有查拉斯。什么都没有。我醒来同你写信,我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另外一个梦。纸和笔的触感是真实的,但我之前所见所闻也没有半分梦境的虚假。我应该去看看,杰勒米。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看看。那咀嚼声从未停顿。我要到中央帝国去,我要到克莱因去。我要去那里看看,那里必然发生了什么。11月12日,夜,晴。
——你的摩西 to 杰勒米:to 杰勒米:我同卡佳说了我的梦。我要暂时离开罗季昂, 需要有人帮忙打掩护,她是最好的选择。我没有半分遮掩,将梦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她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觉得我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反而极其严肃地对我说, 我昨夜经历的绝不只是梦境,而是在某个未来已经发生, 或者是目前正在发生的现实。她告诉我,我的梦里出现了她,出现了查拉斯,那梦便具有“命运”和“预言”特性。梦境本身就是扭曲“时间”的产物, 按照我之前告诉她的信息,结合阿比诺尔的手札里面的结果,完全可以确定这个梦境的根源是“生之原罪”。她叮嘱我必须重视这件事情,绝不能因为个人的想法将这一切全部咽在肚子里。她会用幻术帮我打掩护,但她毕竟不是我, 所以我必须得快点回来。我给了她几份用于应对难题、分析局势的稿件, 近期可能出现的情况与应对的方法都写在了里面。那是我事先就写好的东西,原本准备在某一次会议中拿出来提前探讨, 以求在端倪出现之前, 就能扼杀,将损失降到最低的东西。我将一切托付给了她, 然后带了几瓶魔药离开了罗季昂。三天。这段时间里我不吃不喝不睡,全靠魔药度日,到达克莱因居然只用了三天时间。也可能是我对中央帝国实在太熟悉了, 我知道这个国家里每座城市的模样, 知道它们的所有的防线布局, 我对克莱因的了解更多,我知道克莱因的每条小巷, 乃至下水道的每个拐点和死角。我在边境看见了陈列的军队,看见了数不清的“天使”,它们披着人类的皮囊,混在人类之间。它们和人的作息相同。我伪装成从其他城市来的旅人,同它们交谈,拿狩猎到的一头低阶魔兽同他们换了一些草药。我见他们吃饭,它们咀嚼声也和人类一样。我听着那些咀嚼声,到了克莱因。到达克莱因的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还在城外,就听见了礼炮的轰鸣。我走进克莱因,就听到群众的欢呼。我往前走,就看见我们的皇帝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双手高举着“生之原罪”的棺。群众欢呼如潮。我看“生之原罪”从那狭窄的圣灵柩中涌出。皇帝笑容满面。我看见那不断涌出的血肉淹没了我们的皇帝。“生之原罪”借用人类的身体作为容器,短暂地降临于现世。他们在我眼前合而为一。祂借用了人类的眼睛看到了我。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祂感知到了我的眼睛,祂的血肉便开始排斥这不属于祂的东西。我空无一物的左眼眶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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