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扭来拱去就是不愿起,宛如向大人讨糖的孩童撒娇似得,一边哈欠连连的打着,一边揉着眼睛,小声埋怨帝渚,娇憨模样像极了一只睡后刚醒的慵懒猫儿。
“啊,阿姐,啊欠,都这会儿了,你要去哪啊……你,答应给我念话本儿,还要陪我吃晚膳的…”
怀里的人抱着她的腰就是死活不肯起身,小嘴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帝渚失笑,捏住了妹妹的秀挺鼻尖晃了晃,调侃笑道:“小懒鬼,就算要我给你念话本儿,你也得从我身上起来啊,一直赖在我身上窝着没个正行,让我怎么给你念?”
被她捏了鼻子的帝渺从鼻腔发出哼哼唧唧的娇哼。
她明显睡得不够,被帝渚连连催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她怀里勉强坐起,扯了自己桃花般叠叠层层的粉纱衣裙就下了榻,迷迷瞪瞪的竟是光着脚就要往外跑。
帝渚瞧见了,急忙制止道:“你还没穿鞋呢,快回来!”
帝渺听话跑回来乖乖的穿上了鞋子,再往外面跑,身后又传来帝渚老妈子爱操心的叫唤。
“渺渺,你跑慢些,别摔了。”
殿外的粉色纱影头也不回,银铃的清脆笑声传进殿里,嘻嘻哈哈的不着调,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叫唤,更不知她乱跑去了哪里,是要去作甚。
帝渚简直哭笑不得,眼见帝渺的身影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花丛后一去不回,等了会儿也不来人,方是揽衣下榻走到殿中的妆台镜前,准备整理睡了一觉后发乱衣皱的外形便去应召商政。
滚圆镶嵌玉石的妆镜照相清晰,非比她屋里那块常年无人用的铜镜模糊的连人影轮廓都照不出。
帝渚瞧着镜中的自己原本梳理整齐,一丝不苟的发鬓此刻松松垮垮,发丝散乱,束发的玉簪也不知落去了何处。
满头黑发披肩直下,把她常日一双锋利寒霜的眉目都浸染了几分温和柔情,不像往日那般的高傲冷酷,不易亲近。
帝渚怔怔望着镜中的人,自打从军后她甚少顾得上看自己的模样,后来直接连镜子都不用了,每日穿衣随意,束发则由属下或者婢女打弄,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所以这一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就觉得无比的陌生。
帝渚冷冷望着镜子里的人,而镜子里的人也在冷冷的看着她,两两相看,同样的冰冷如寒川冬月,同样的高傲不羁,此时的情景便十分的怪异,令人看了心底发凉。
明明镜子里的人就是她,但帝渚瞧着却觉分外冷漠疏离,眉目含霜,面色寡淡冰冷的近乎不近人情。
她看着看着忽然心底顿生冷嘲,心想难怪三娘她们说自己看着不好相处,许会孑然一身一辈子。
这样的外表,莫说他人了,就是她瞧着也会下意识认为这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断六根,无七欲,活成了一座坚硬冰冷的雕塑石像。
既然无情无欲,又何谈情爱二字?
又有谁敢喜欢她这个男不是男,女不像女的怪人呢?
心念至此,帝渚更是心中讥讽,偶然眼睛一低时瞧见了自己一身凌乱衣衫,微微散开的领口从她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胸前有条疤痕延伸入了深处,直到被衣物遮挡。
那痕迹是残忍岁月给予她的烙印,时光沧桑长久,留下的东西却没有消失,死死盘踞在她胸口,狰狞又丑陋,若是胆小的孩子看见了怕是能当场吓哭。
帝渚扭过头不想再看,也不愿面对镜子,便侧身坐在妆台前的软凳,耐心的把一条条衣物上的褶皱抚平,再整理好了睡成凌乱的领口衣摆。
她随手从妆台摸了根玛瑙玉髓的簪子往头上绕弄插发,内殿里没有侍女,也不习惯陌生人帮忙打理,只好亲自亲为。
不想那一头长长厚重的黑发根本不依从她的手,摆弄好久依旧是松松垮垮,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帝渚久弄不得法,只好泄气的放了手,把那根玛瑙簪子丢在桌上,抓起身前的一缕散发开始犯难。
她不会束发,从来不会,以前是有父君给她束发,后来入了军营她帝姬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再后来她身边有了好几个心腹下将,自是更不用多说。
因为她懒得每日起身打理那一头厚重的长发,又不喜欢婢女们隔三差五冒出的新奇劲往她头上侍弄,便每次挑着哪个下属先来见她她就找谁给自己束发。
这时日一长,一来二去的,纵使她身边的人基本都是五大三粗的能兵将士,但个个手巧的能编出多花,最不济的也能束发清爽,发型利落方便行动,很甚得她满意。
哦,除了宴几同,这个怎么都学不会束发的手废下属。
帝渚想起几日前宴几同折腾她头发足足半个多时辰一事,可惜成果惨不忍睹,那会儿还把刚巧进屋的三娘吓了一跳,便忍不住的莞尔。
事后她也并未因此责怪手笨的属下,只吩咐三娘重新给她束发,而三娘几下捯饬就给她编出了个大方儒雅的束顶冠发。
后来三娘委婉的劝诫宴几同回去多练练手,不然林川知道了肯定要嘲笑他样样技不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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