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段逸宸身披黑色大麾,坐在书房,提笔写着一封信。
这封信写给他曾经的好友,户部尚书之子,傅之行。
傅之行此人年长他三岁,待人温和有礼,从不主动与人交恶,算得上他年少时难得能说上几句话的好友。
段逸宸极少与人交心,傅之行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两人因身份原因并不常见面。皇子与朝中重臣之子走得太近,会引起上面那位的忌惮。
两人最常在宫中请宴时见面,朝中臣子可携家眷参加。段逸宸年少时最恨这种礼节繁琐又无趣的宴会,每每遇到就称病早退。他的父皇向来不在意他,就由着他去。
段逸宸记忆中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宴会上,甚至或许算不上见面。那时冒牌货刚占据了他的身体不足一个月,段逸宸像个背后灵一样每天飘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控制在自己身体的方圆五米内。
傅之行那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主动将“他”约出来,只是地点选得太巧,话还没说,就撞见了宫女与侍卫偷情。
偷情二人似乎正当干柴烈火之时,衣衫半解浓情蜜意。段逸宸至今都还记得他那好友当时脸上精彩的表情,克己守礼了十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场景。
由于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就被巡查的人发现,捅到了皇上那里。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戴绿帽子,皇上气得脸色铁青,宫女和侍卫被当场处死,就连在场的傅之行和“他”也被怒火波及。
那冒牌货眼见怒火即将烧向自己,便把全部责任推到了傅之行身上。
傅之行虽震惊,却还是将责任全揽了下来,最终被罚杖责十下,“他”也被禁足了半个月。
傅之行被拉下去受罚前,望向他的眼神既有不解,也有失望,却唯独没有怨恨。
这之后,在段逸宸现有的记忆里,两人便再也没有接触。那冒牌货估计也心虚,不好意思主动上门。
段逸宸重夺身体掌控权,不愿让这段友谊被冒牌货如此葬送。他打算约傅之行见一面,当年的真相自然无法全盘托出,只能道歉。
若有傅之行的帮助,他也能更快地看清当前的朝堂局势。
段逸宸放下笔,再次通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信,言辞恳切,情感真挚,只要傅之行仍念着一丝两人当年的情谊,想必便不会拒绝。
他试图与傅之行联络之事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知身边哪些人是安插进来的眼线,送信这事只能让小七来做。
“小七。”
“属下在。”
小七翻身而下,端正地跪在桌前,头上仍顶着他下午缠上去的白纱布,冲淡了一身黑色的肃杀之气。
“还记得户部尚书傅家宅邸的位置吗?”
“属下记得。”
段逸宸将手中折好的信递到小七手中,“亲手交给傅之行,把他的答复带回来。记住,不要让其余任何人看到你的行踪。”
“是,属下明白。”
小七领了命令,却没有即刻出发,而是抿着唇,似乎拿捏不住是否要说接下来的话。
段逸宸看出了他的踌躇,问:“还有何事要说?”
“今日只安排了属下一人轮值,属下担心主人安危…”
“无碍,你快去快回便是。”
“是。”
小七这回没有犹豫,行了礼便离开了。段逸宸向窗外浅浅扫了一眼,不过几息,小七的身影便隐没在黑夜之中。
屋外依旧寒风凛冽,只是站在窗边些许,段逸宸又受了凉,不住咳嗽着。原先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涌上了几丝血色,胸口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传来阵阵闷痛。
大脑也叫嚣着要罢工,脑侧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把小锤子在不停碾压。
段逸宸甚至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虚弱是什么时候了,他按了按太阳穴,打算趴在桌上稍微休息一会儿。
只是身体太过疲惫,没等他意识到就已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段逸宸恍惚地眯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寝殿的床上。
头疼的症状有所缓解,但喉咙干涩异常,仅仅吞咽口水都会带来难忍的疼痛,想必是昨日剧烈咳嗽的后遗症。
“来人。”段逸宸强忍着疼痛喊道,手肘撑着床让自己勉强坐起靠在床头。
守在外间的大宫女红袖听到动静,立刻掀了帷帐进来。见段逸宸依旧脸色苍白,神态虚弱,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奴婢来伺候殿下更衣吧。”
“不必。给我倒碗温水。”段逸宸制止了她的动作。从小陪伴他的大宫女出了意外,红袖此人他并不知根知底,不敢轻信。
红袖只能退后几步,急忙命令跟在身后的侍女端了水来。
喝了温水,段逸宸才觉说话顺畅了不少,胃里也不再烧灼得难受,思及昨夜便问道:“我如何回来的?”
红袖低着头跪在地上,恭敬地答:“是池大人带殿下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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