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还惦记着他身上的伤:“三绝剑气异动了么,又是须臾草?”
赵思青缓缓摇头,他伸出手,星光月华交缠着落到他的掌心,细细一缕,冰冷轻软,如有实质。他们溯流而行,穿过岩洞,来到一片平缓的开满花的远坡。此处虽仍处于夜色之中,却天光微明,似要破晓。川流汇聚于此,二人大概已到命之泉。赵思青抬头望去,见一轮淡淡的圆月伴在金星旁侧:“星都里怎会有月亮?”
少侠细细甄别:“应当是幻术所成。”
“柳沧海要星都再无日升月落,此月不会是他所置。凝成幻月者别有他人。”赵思青足涉泉流,也不顾鞋裤衣衫被浸湿,一心在命泉里四处寻找,“这里的逸散的剑意是柳星闻。若我所料不差,摘星宫一别,他回星都向柳沧海复命后,便一直被囚禁于此。柳沧海将他关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这边的情况他亦有传递到段夏那里。未多时,耳内遥遥传来夏长淮的回话:“星都之阵通天地衍万物,但有违自然之理。万物无法凭空化生,只能由别的力量转化而来。且星都之中并非仅有一阵,而是无数阵法环环相扣。命之泉既被天上星阵所辖,又有自己的小阵,这些都需源源不绝注入力量才能维持运转。你道天上星月为幻术所凝,而柳星闻被羁押在这里。那么我猜,柳沧海将他关在阵眼处,是为了用他支撑阵法。”
赵思青的动作有片刻停顿,语气也微沉:“得抓紧了。”
他试探着呼唤:“柳少阁主,柳星闻,追道,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仅有泉水淙淙流过。少侠有些丧气,赵思青却发现天边金星突兀闪烁了好几下,就像……有人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再度呼唤,但未有更多回应。
赵思青与少侠皆不通阵法,只能于命泉一点点搜过去,然而仍是一无所获。少侠还在埋头苦寻,赵思青下定决心:“我们走。”
少侠甩掉手上的水:“不找了吗?”
“只凭你我,找不到柳星闻所在。”赵思青握紧枯木,“先去找夏门主和段掌门汇合,梳理星都之内诸多情报。再撤出,集结人力一齐攻打此地。待攻入星都破除阵法之后,再赶来命泉寻他。”
两人稍做休整便向北而去,离开前,赵思青低声道:“柳星闻,坚持到我来。”
说罢他便匆匆走远。过了许久,月畔金色的星子闪烁不定,像一个来迟的回应。
天弈之墟。
巨大棋盘横亘星都之北,想必那些入梦之人所见天道之棋便是此局。段、夏二人来得早些,已在乱石中间的棋枰上等候多时。赵思青踏入局中,见错落黑白棋子之上陡然生出许多人物幻影,细看之下他竟全都认得。黑影为镜天阁中人,如南问雪、东钧、西铮等;白棋则为龙吟、碎梦、平天门中人。所有黑子俱面朝白子虎视眈眈,唯有一枚黑子例外,它背对白子,不愿吞吃——
赵思青轻叹:“柳星闻。”
“看来你提议策反柳星闻,确有可行之处。”夏长淮道,“于柳沧海而言,他是一枚弃子。欲作永夜之帝,何需破晓之星?柳沧海常道,弃子,必死之棋,何必救之。却忘了,他当年正是错失一着胜负手。柳星闻现在状况如何?”
他问的是赵思青。赵思青长喟:“不太好。龙吟弟子常因求而不得难以勘破而生心魔,我观他的情状与之近似,但要更加复杂。他应该已经知晓柳沧海所思所为,心中矛盾,身躯伤损,是以走火入魔。”
“需要尽快行动。”段非慈道。
众人自天弈之墟折返,一路避开柳沧海眼目,平安回到揽星楼顶。
星都外诸门派备战许久,已然做好准备,只待拿到星都舆图便可出发。四人合力熬了一整宿,将星都地形绘制成图。来援各派齐聚东海之上,差遣精锐,计划天一亮便登入星都。也有人问过是否需要休息调整,但夏长淮道兵贵神速,他们入内查探难免会留下踪迹,只怕时间一长便被柳沧海发现端倪。东方既白,众派大举攻入。
赵思青仍当先开路走在最前,恨快便抵达天极中宫广场。解决掉拦路幻影与铜人,见一抹巨大的蓝色身影徘徊殿前。她神思恍惚,自言自语,不知何故攻击者一切外来者。赵思青回忆先前见闻,很快在脑海中检索出她的身份。涟为柳沧海所害致使身殒,又被柳沧海设计立于殿前,变相做了中宫的守卫,实在算得上一句可怜。
此战有惊无险,仙洲遗孤终得安息,众人踏步奔进天极中宫。赵思青朝夏长淮看了一眼,道:“这面镜子通向命泉之畔。我先行此处,那里有人在等我。”少侠不放心,也跟着进入镜面。谁知命泉之景与上次来时大相径庭——恰是破晓时分,光暗缠斗不休,夜幕上挂着两颗金星。长庚在西,启明在东,光芒此消彼长。而柳星闻正拄剑立于双星之下,黑白二色剑影几乎挡去他的身形。
赵思青蹙眉:“他的心魔愈发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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