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永夜拂晨
狂风声如鼓角,撕开黑沉沉的天幕,拽出熔岩般喷薄横流的赤霞于天地间肆意涂抹,每个人都被泼上一身血光。遥望天际,时有飞火陨坠于棋盘之上,撞得火星飞溅。虽知是幻境虚景,仍令人心荡神驰。
“一路寻索至此……”少侠自言自语,“难道柳沧海还是不在?”
“这里应当有线索。”飞星化作棋子落入局中,黑白逐步成势。夏长淮面色沉凝:“不,他就在这里。或者说,一部分的柳沧海藏匿于此处。”
“一部分?”少侠微怔。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魔。”
烈风卷地,所有黑白棋子皆消失不见。斜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像任何一名老人一样,皮肤松弛,斑痕遍布。手猛地攥成拳,狂风便随之止歇。
老叟自天际拈来一枚星辰,信手放于棋枰之上:“来吧,奉上你的怨念。”
“这是?”少侠一惊,下意识想要询问夏长淮,却赫然发现风止后,身旁的人已是消失无踪。有星辰落入他手,光华灿然,变作白子。无情的声音适时自幻境外传来:“此处幻阵似将众人隔绝开来,不过无妨。敌方杀机已现,我来助你破局。”
“第一手,去星位。”话声响起,众人已在局中。
对局奇诡雄险,双方接连落子,天星棋子之上时有黑白人影浮现。看到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少侠只觉心惊。来不及揣度,眼前又是一子落下,黑色人影浮现,执剑而立,额有星痕。
此子刚刚落地,那浑身魔气的老叟便皱了眉:“一着不慎……罢了。弃子,亦为取胜之策略。”
少侠奔走棋局之中,被黑子接连冲撞,已有些气力不支。咬紧牙关默默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听无情道:“这一手,正为扭转局势之关键。”
他打起精神将白棋落在指定位置,白色的身影映在在自己眼中。剑客手握枯木,不动如山,孤身挡下黑方汹汹攻势。被弃的黑子被皎白的光照拂,逐渐褪去墨色。但白子孤棋深入身陷敌阵,虽改逆局势,却是自身难保。
老叟惊怒:“我苦心构建的奇阵,竟被白子挖断?”随即他沉下气,冥思苦想许久,终是不屑道:“必死之棋,何必救之?……胜者蚕食一切,败者无立足之地。”
少侠厉声质问:“你一直口称天命,但究竟何为天命?”
老叟悠悠道:“天命曾是万物的主宰,而今,我已挣脱枷锁。”
“可笑!”少侠,“你不过是想取代天命,代替它成为大道之主,令万物生灵听你号令任你摆布。但,哪怕是一粒尘埃,若有灵识,恐怕也绝不愿作他人手中棋子!妄作众生之主,必被众生践于足下。”
“弱肉强食便是棋盘上永恒的规则,”老叟落子,“你虽是局中变数,却无法逃脱法则。无需多言。”
棋局仍在继续。黑方下手狠辣果决,无用之子立刻便弃,将棋枰上万千命星玩弄于指掌之间。初时尽占上风,越往后便越显出颓势。心魔老者冥思苦想,反复推算:“……我仍可翻盘。”
少侠轻哂:“究竟是你弃子以求胜,还是棋子弃你而去?”
无情斩钉截铁道:“此局,胜负已定。”
连最后一粒尘埃也落定。
那一缕魔念变作的老叟化烟遁去,少侠连忙追上,只见黑烟穿过万象镜,来到天极中宫正中那尊巨鼎之前,最后钻进那枚浮空的“眼睛”里。
少侠愕然:“他消失了?”
身旁,此前被幻境隔开的众人陆续重新出现。恶弈心魔逃走后,巨大棋盘不住震颤,幻境扭曲变形,立刻便要消散。其余人自镜面回返,齐聚幽森宫殿之内。去往另一面镜子里的人擦了把汗:“那边镜中是一头凶兽。它所在之处像一眼漩涡,而这兽便是漩涡中心,牵引周遭万物向他聚拢被他吞噬……我看着,倒是跟星都下方的混沌地有些相似……”
夏长淮低声道:“幻由心生,它就是‘混沌’。天地诞于无形浑沦,亦归于无形浑沦。世间万物,必有始终。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可柳沧海不愿意停止对无涯之知的探索,又自认可以主掌春秋,便去寻索生而无涯的方法。这便是为何他于摘星宫研究长生之道。”
天极中宫忽地一阵地动山摇,半晌方歇。尘泥石屑簌簌而落,扑了众人满头满脸。少侠打了好些个喷嚏,接连退了几步才站稳,惊魂未定道:“怎么回事?”
赵思青扶住他:“外围幻境的崩塌已经快蔓延到这里……”思及柳星闻还在外破除阵法,也不知安危如何,他的声音稍低了些,继续道:“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柳沧海所在那一重幻境。否则,等到天极中宫也完全崩塌,不仅擒不住柳沧海,我们怕是也会有性命之危。”
夏长淮望向那枚“眼睛”,对少侠道:“触碰它。”
天地骤改,紫气通天,神鼎大殿宫灯明镜一瞬间俱归虚无。少侠脚下一空,忽自万丈高空坠落浩瀚星海。放眼望去,周围是无尽虚空,而柳沧海本尊终于露面——便是自夜幕后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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