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最后一成记忆与修为归位的剎那,钟雨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四分五裂的躯壳部位被无形力量拉拽到身前,缝补一般拼合回原位,除了接口处淡淡的红痕,再无一丝痕迹。又过片刻,连这点红痕也消失了。钟雨仙从虚空间站起,抖抖衣袖,脚下便有两道交错的紫光朝远处无尽延伸,如同挑开帷幕般挑破黑暗,清风、明月、梅花、松声,如潮水汹涌而至。他站在荒山之巅,头顶是寂照万年的朗朗月色。这里是明皇陵寝深处,封印杀性身的大阵所在。钟雨仙一步踏出,周身狂风卷起庞然如海的松涛之音,足下瞬间漫起大片大片繁复玄奥的符文,搅动得云海翻腾不休。风声笼罩下,它们交织如网,密密地延展向四面八方,勾连桃花源内每一个化身为人的阵文,构筑成巨大的阵势,大阵若棋盘浮出地面,将一团黑色的雾气牢牢禁锢。一万年了,阵法犹在,杀性不灭。它们简直就像继承了明皇的偏执疯痴,等不到满意的结果,便不肯烟消云散。钟雨仙看着自己不成型的杀性身,叹了口气。他问:“你在执着什么?”杀性身蠕动着,发出人类难以理解的呓语。钟雨仙却听得真切,忖了忖,点头:“我已然找到他了。这是最好的一世。”杀性身一顿,低低地询问一句。“会的。”钟雨仙扬唇浅笑,漆黑的瞳眸不知何时染上淡淡的紫色,黑发亦有向银白转变的趋势。但他遏止了这种变化。“我们会长相厮守。”钟雨仙摊开手,掌心模糊的纹路正在逐渐变得清晰,“以钟雨仙和苏南禅的身份。”杀性身沉默良久,凝视的雾气之躯出现了崩散迹象。它又咕哝了几句话,钟雨仙边听边点头:“是啊,玉折这个名字太狠绝,我也不喜欢。南禅就很好,南禅,难缠,符合他的性子。”杀性身不开口了,身影却在一点一点渐渐消亡。阵法的运转也迎来终末,符文成片成片地黯淡、熄灭。钟雨仙道:“时辰将至,你该走了。”杀性身又坚持了小半刻,凭借最后的执念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钟雨仙闻言,轻叹着走到它跟前,俯身虚拍它一下。“这是最好的一世。我想要的一切,都在此处了。”杀性身蠕动着,在他掌下心满意足地散去。
阵法也在此刻停止运转,发出一声穿云裂日的崩毁声,锵然坠地。苏南禅误入阵法幻境桃花源时的场景化作一泓流水没入钟雨仙记忆,他垂眸微笑,挥一挥袖子,将桃花源与其中村民留存下来。与此同时,笼罩在陵寝之外的阵法、幻境和土层慢慢崩碎,宛若天塌地陷的恐怖画面之下,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山。山脚下是广袤的麦田,正值秋收时节,放眼望去尽是灿灿金色,风吹浪涌,浮动着香气。山腰是阶梯状的茶田,茶树间错栽种成一带苍翠,从云蒸霞蔚中环绕而出,仿佛清溪寒石。山顶是一片松林拥着秋菊红梅,明月朗照,长风拂过滚动汹涌的绿浪,发出空幽宁静的涛声。——山脚种麦子,山腰种茶叶。山顶栽松柏菊花,拥明月红梅,附庸风雅。钟雨仙衣袍滚滚地走向梅树,从树下抱起一道熟睡的身影。他伸出素白的手指,戳戳苏南禅柔软的面颊,声音温柔:“南禅,你该醒了。”……“我靠!好他爹的壮观!”受钟雨仙所托,作为他后手的孟非常坐着轮椅待在离明皇陵寝——原青傀山门——百里外的高山上,亲眼见证了大地分开,陵寝毁灭,桃花源与孤山凭空出现的一幕,除了这句发自肺腑的感叹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感想。与他想法相近的是尚未走远的青傀门众弟子,只不过他们人多,又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所以表达震撼的话语也多。一时间神州各处的脏话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就连被揍成死狗的大长老也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我去你爷爷的好你大爷震撼人心的大场面”,然后挨了门主柳自遥一记直踹。“一把年纪的人了,满嘴里说的这是什么话。”柳自遥故作淡定一扭头,“卧槽!”属实是震撼人心一万年。只能说明皇不愧是明皇,即便是转世,也总能搞出点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大阵仗。瞧瞧那座山,他老人家生前斩神明抽来的地脉,全堆在上面了吧?您老辛辛苦苦夺各地地脉,就为了捏这么一座其貌不扬的山,至于么?不仅是这些近处的人,隐匿各地的修行者、红尘仙以及松涛仙门上下,此刻亦心有所感,算的算,看的看,全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场阵仗。当他们算出这么大阵仗是由钟雨仙搞出来时,纷纷露出习以为常但依旧大受震撼的神情。哟,这不是钟老神仙吗?几天不见又去搞事啦?这回在明皇坟头蹦迪用他老人家抢的地脉捏了一座山出来?哎呀,小意思,我们都习惯啦。然后转头服下宁神压惊的丹药。这个逼真是一天也消停不了啊!不管成仙还是没成仙的修行者,此时都在心里疯狂吐槽钟雨仙,并为明皇陵寝遭毁而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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