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不为所动,啪地合上文书:“来呀,拖出去先打四十大板!若还不老实,就再打四十大板!”司膳女官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咚咚往地上磕头,一个劲儿的求饶:“万岁饶命,都是柳尚仪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呀!”杭皇后唇角浮起冷笑,淡淡瞟向唐贵妃。唐贵妃强自镇定,身后的柳暮烟却已按耐不住,一脚踢向司膳女官:“贱奴!胆敢胡乱攀扯!”“放肆!”杭皇后低喝,“身为妃嫔动手动脚,全然不顾仪态,成何体统?”柳暮烟被训,只得忿忿退后。“万岁、娘娘明鉴!”司膳女官高呼,“奴婢被柳尚仪抓了把柄,为了自保才听她使唤,再说若非尚仪指使,奴婢与沐婕妤无冤无仇,哪敢做这样的事?”“哦~”杭皇后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柳选侍与沐婕妤一同进宫,柳尚仪又是柳选侍的姑姑——”朱祁钰已经明白,厉声道:“传柳尚仪!”柳尚仪进得殿内,先与侄女柳暮烟对了个眼神,又扫了眼殿内众人表情,瞬间明了一切。她一改往日的霹雳作风,缓缓向二人跪下行礼:“万岁,娘娘。”“柳尚仪,你可认罪?”杭皇后开门见山。柳尚仪语气平静:“所有事情皆是奴婢一人所为,柳选侍并不知情,要罚,请罚奴婢一人。”“好一个爱侄心切的姑姑呀。”朱祁钰冷笑,“连罪都一并顶了。”“万岁明察。”柳尚仪再次伏地拜去,“柳选侍年纪尚幼,脾气急躁无甚心机,根本没有能力布下此局。若她有这等筹谋,适才也不会如此沉不住气了。”她情知难以自辩,索性揽下所有,将柳暮烟撇得干干净净,以此保全。“是啊。”唐贵妃在此时出声,“妾说句公道话,柳选侍的性格,万岁也知道,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若是她指使,这事早就瞒不住了。”朱祁钰听了,也觉有理,微微颔首。“有一事,吾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杭皇后那双暗藏杀气的笑眼望向了唐贵妃,“还请妹妹赐教。”唐贵妃皮笑肉不笑:“姐姐言重了,什么赐教不赐教,直言便是。”“柳尚仪是妹妹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外办事也总打着妹妹的旗号,她先是让沐婕妤穿了有问题的舞衣,差点连累你。后又被揭穿在沐婕妤的吃食上做手脚,如此一个给妹妹抹黑的人,妹妹不仅不责怪,反为她的侄女说话——”杭皇后盯着唐贵妃那双美眸,字字诛心:“柳选侍没有这等心机,那谁有这等心机呢?若上头没人罩着,柳尚仪又何来的胆子呢?”
君怒朱祁钰鹰隼般的目光注视过来,唐贵妃心中一凛,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皇后娘娘,没有证据,你这就是诬告!”“妹妹急什么,吾又没说一定是你。”杭皇后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想要自证清白,倒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什么法子?”“你当着万岁的面发个誓,柳选侍若生子,你决计不当他的养母!”唐贵妃被戳到命门,登时急了:“皇后娘娘此话何意?难不成您的太子夭折了,便不许别人有孩子吗?”提到夭折的太子,悲伤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出,瞬间冲破了杭皇后的精神盔甲,一个支撑不住,身子虚晃,重重咳了起来。身旁的大宫女立即上前扶住,怒目瞪向唐贵妃:“看来贵妃是想当太子之母想疯了,连礼仪尊卑都不顾了!”“够了!”朱祁钰怒吼,一掌将旁边花几上的窑青花瓶狠狠拨落。啪——响声清脆,花瓶碎片溅了一地。双方立即收了唇枪舌剑,噤声不语。望着溅到面前的碎瓷片,青萝也被这天子之怒吓了一跳。朱祁钰气得身子发抖,指着她们痛心疾首:“朕为何一心想要太子?还不是怕将来没有血脉延续,遭人清算?你们一个个的,不但不顾全大局,还借此生事谋求私欲,搞得后宫乌烟瘴气不得安宁!”“万岁错怪贵妃娘娘了!”柳尚仪高呼拜倒,“她想当养母,只是想圆一个做母亲的梦,并无他意。是奴婢利用她的信任,借此为自己侄女开路,才犯下此罪,若不幸牵连贵妃娘娘,实在良心难安!”她已打定主意,只有保了贵妃这棵大树,柳暮烟日后在宫中才有转机。唐贵妃也明白她的用意,如今之计,唯有断臂求生,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祁钰面前,泪眼盈盈:“自打那次云燕从马上跌落,便伤了身子,再难生育。可云燕却又难舍与万岁的情分,只想养个万岁的骨血在身边,不拘谁生,不拘男女,只要是万岁的孩子,云燕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若是这份心意也有错,随便万岁责罚,云燕无话可说!”她本身子纤柔,但因朱祁钰爱骑马,为讨他欢心,便学习骑马陪他游玩,不料马儿受惊,她自马背跌下,落入了寒池里,由此落下病根,再难受孕。这番话情真意切,她又哭得可怜,哪怕青萝看了,都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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