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单薄的校服,发觉一个冬天过去,大家都骨瘦如柴,不是躯体,是下面藏着的灵魂。外婆去世、辛友胜失联组建新家庭、赵泽新高叁离校去参加补习班,他的母亲因早恋的传闻来学校大闹一场。她那时候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喜欢趴在课桌上观察一棵树,在它身上找到了一份无端的同病相怜。辛楠时常在这个教室里感到缺氧,这里的每一个人说话都是在掠夺她生存的权利,她需要那棵树为提供氧气,苟延残喘的同时却也要一遍遍在它同类尸体上反复刻印文字。所以她觉得它足够好心,也足够残忍,能够像她这样的人一样旁观同源的死。彼此都是如此不堪地在活着。应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辛楠回了县城,她坐在书桌前不知不觉做了通宵的理综试题,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因为困倦昏睡再书桌上的,又是如何被如刀割的狭窄日光吵醒。她只记得她起身拉开遮光的窗帘,阳光第一次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挤进她的生活。辛楠时常觉得,如果它有形状,那一定是有微小的锯齿轮廓,温顺贴上她的皮肤却又一点点化开她的皮囊。它刺痛,却也令人发痒。她眷恋那种感觉,因为那种痛至少是温柔的。可她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其实应该是一种豢养,一种长时间被阴沉潮湿的天气凌虐后给予的施舍,她迷恋的触觉是对她的怜悯,毕竟她已经走到要仰仗一棵树的供氧才能继续活下去的地步。那是她经历那些事情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想哭。这叫什么?仰树鼻息吗?这个笑话太烂了。突然,十七岁的抓起桌上的圆规,狠狠地在课桌上一笔一笔刻字,每一笔都竭尽全力且毫不犹豫,像是要把她所有执念和所有不甘全部刻进去。终于,满脸泪痕的她喘息着松开手,圆规落在了桌上的木屑中,像是清晰的“燕大”渗着木桌的血。槐树目睹了她这场凌虐似的发泄,却选择对她的秘密闭口不谈。而如今,辛楠只是闭上眼睛身体倾向树的方向。她依旧仰树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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