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园瑶华楼。
夜幕四合,却最是热闹繁华的时候。萧纶站在华灯璀璨的清音阁门前,仰头看了一阵子却迟迟没有踏进去。时隔一年,当他再次回到建康,竟然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怎么?”肩上一沉,萧纪手搭在他的肩上打趣道,“六哥这是……”
萧纶浅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走吧。”
在众人的请安问候声中二人上了楼,径直就走进拐角一处雅间。雅间内已有人等候着,三言两语搭着茬。临窗坐着的翠青衣衫男子正是萧纲,如沐春风的眉眼却染上了几分轻愁,此刻正沉声问着身边面色略为苍白的男子:“四弟是要好好休养了,万不可懈怠。”
被萧纲称呼为“四弟”的男子已二十有四,同样是继承萧家良好的容貌却因为常年的疾病染上了苍白无力。“我会听三哥的,如今这副身子真是……”他自嘲地晃了晃脑袋,却让人不由得担忧这么单薄的身子是否经得起一丝一毫的颤动。
萧纶扬眉一笑:“四哥?平日真是不常见到你。怎么今日舍得出府了?”
这时两人才瞧见立在门口的二人,萧绩接了茬笑道:“这不是听说咱们邵陵王回建康了吗,怎么说也得撑着身子来瞧瞧。”说罢,便与萧纲笑了起来。
萧纶自顾自拉开把椅子随性坐了下来,唤了一边的宫娥吩咐了几句。萧纲打量他半晌,忽而说道:“六弟这一年倒是过得精彩,人还未回这邵陵王的名声已经传回来了。”
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三哥这是在拿我开心吗?说真的也不是我愿,我自个儿也不愿与什么人结仇。只是这帮人总是想找我的茬儿,不给点教训怎么能够停歇?”
萧纲见他说是满不在乎却有解释了这么多,摇头笑道:“罢了,罢了。三哥也只是随便说说。怎么不见六妹跟着?”
“是啊,兄弟几个可真想会会竟然可以让六哥这样的男子心甘情愿成亲的女子,想来肯定不凡。”萧纪在一边跟着腔,眼神暧昧。
萧纶却只淡淡说着:“她这几日染了风寒,不适合长途奔波。”说到底,他是不愿意让别人见到他的王妃。
这雅间幽静视野又极佳,远眺是皇宫的辉煌繁盛,处处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萧纶赏了一阵的景,心里却忽而有些寂寥。这一走不过一个春秋却发现自己的心离这皇城已经远了许多,若是十载岁月或是更久,自己是否还会留有对建康的眷恋甚至是对这份情感的眷顾。
四人闲谈了一会儿便又来了人。为首进来的是三王妃秀纯,鲜丽的鹅黄色广袖裙衫,灵动而飘逸。一连串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萧纲马上摇了摇头。
而后进来的是一贯玄衣的萧绎,冷峻的面容在此刻灯火的照耀下柔和了许多。萧纶起初是这样认为的,却冷不丁见他眼底深处泛起的温存之色。于是他才发现,原来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萧绎并不急于与众人打招呼,微微侧首露出了跟在身后的昭佩。今日的昭佩不过是一身平常的月白裙衫,发上简单别了牛角制的扁簪。并无过多的修饰,却又在此刻显现出不同凡响的魅力来。那种清泠与妖娆的几乎完美的融合,自她的眉眼,她的浅笑,她的一举一动。许久没有见到她,自然而然萌生出一种激动和喜悦,却在她新生而出的那种别样风韵之下渐渐冷淡了下来。
昭佩怀里的贞儿,溜着乌亮的眼睛瞧着这么多人,难得安静得很。萧纶咧开嘴一笑:“哟,瞧瞧,这是谁?”
萧纲马上就回答了:“六弟这是第一次见吧,这是你的小侄女含贞。真是可爱得紧。”
这时昭佩与萧绎已经寻了位子坐了下来,萧纶盯着她怀里的含贞仔细瞧了很久方才笑道:“不简单不简单。”
萧绎应了声:“六弟这个‘不简单’怎讲?”
萧纶脸上一副嬉笑调侃之色:“竟然可以在我这样的美男子如此炙热的眼光下毫不改色心不跳气不喘。”
昭佩本含了口茶水,听到此话差点没有全部喷出来,也不顾什么水娘教导的唇不露齿,开口就说道:“六哥!贞儿才多大!”
“不过她倒是流口水了。”萧纶好心提醒,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昭佩又顶了句:“贞儿还那么小自然会这样子。”说着横了他一眼,这么久没见还是如此的不正经,她想了瞬嘴角上扬笑道:“六哥你先莫说贞儿,指不定六哥小时候亦是如此,别说看到美貌的人了指不定碰见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也是口水直流。三哥,你到说说。”说罢,侧首瞧向一边看好戏的萧纲。
萧纲一愣,干咳两声:“七妹就是一心护着含贞,别人不能说一丝半点的不好。”
昭佩扬眉:“这是自然了。”眉宇之间的快乐与骄傲溢于言表,萧纶顿觉无趣:“真是不敢再惹七妹了,这嘴皮子是愈发的不饶人了。”于是不再说话,低头贪杯。
气氛忽然有些冷然,萧纲便提议道:“难得又聚在一起,又是这样的好光景,不如吟诗做对附庸风雅一回如何?”
萧绎这时才表了态:“自然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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