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麟德殿宴请百官,麟德殿在太掖池西岸,含凉殿在太掖池南岸,王铎把她们送到含凉殿就离开了。
坐席是提前安排好的,借相府的光,苏宝珠离上首的妃嫔们很近,得以将贤妃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她待王葭不是一般的亲近,迫不及待拉在身边坐下,眼中的欢喜水一般倾泻而下,是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疼爱。
可当缘觉上前时,她脸上的笑意冷却了。
虽然只有一瞬,可苏宝珠还是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厌恶。
这个发现让苏宝珠惊愕得头皮发麻。
贤妃已换上哀哀切切的模样,“你总算来看我了。”不等缘觉说话,先训斥上了,“你还是如此的不妥当,皇上在麟德殿,怎能先到这里?”
“我挂念母亲。”缘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贤妃一怔,眼风一扫旁边的妃嫔贵妇们,口气稍缓,“要不是皇上过寿,你也想不起来进宫,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好歹我生了你,就别和你娘置气了,听话,好不好?”
身后侍立的掌事赵妈妈立刻道:“生恩大过天,殿下虽是出家人,也要时时探望母亲才好。佛祖说,事父母即是事佛,殿下佛心坚毅固然没错,让娘娘伤心,就是你的不妥了。”
贤妃长吁短叹,“你别说他了,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定是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这孩子才狠心不见我。”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殿下这不是来了么?”有人劝道,“出家人不比世俗人,亲情缘薄也是没办法的事。”
贤妃擦擦眼角,“罢了罢了,权当我没生过他。”
众人又是好一通的劝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对缘觉的指责。
缘觉站在大殿中央,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苏宝珠望着那抹身影,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潮水似的漫过她的胸口,挤压得肺都要炸裂了,她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把那种感觉压下去。
她猛地起身,面前的小几被带倒,杯子碟子稀里哗啦一片声响,所有人全看了过来。
呱噪的声音立刻消停了。
“不好意思,内急。”苏宝珠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提起裙角小心绕过地上的瓷片。
忽而回首一笑,“缘觉殿下出家是为太妃娘娘祈福,怎么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像他是不孝子似的。难道为祖母尽孝不叫孝,为母亲尽孝才叫孝?既如此,缘觉殿下干脆还俗归家承欢膝下,全了与娘娘的母子之情。就怕有人,又要说他不顾太妃安康,是为不孝了。”
一时间,偌大含凉殿像古墓般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
王葭左右看看,嘴唇嚅动一下,还是忍住了
贤妃脸色微变,冷冷睨了苏宝珠一眼,赵妈妈会意,厉声喝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好没规矩,天家之事,岂容你置喙?”
苏宝珠惊讶不已,“可是在座的诸位,刚刚不都在说天家的事吗?尤其是你,刚才声音最大,叫得最欢,我竟不知,区区女官,竟可以对皇子出言不逊,这才是藐视天家,亵渎皇室尊严吧!”
赵妈妈一个倒噎气,脸憋得通红,她方才的言行的确僭越了。贤妃不喜这个儿子,连带着她也不把缘觉当回事,却是忘了,出家的皇子也是皇子。
但被一个商户女指着鼻子骂,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便把目光投向卢氏。
卢氏微微低头,专心致志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连个眼风也没给赵妈妈。
以前总捧着贤妃,顺着贤妃,前前后后给贤妃送了多少好东西,可让她在皇上面前念念王相爷的好她都不肯,一点忙都不帮,何其凉薄?再看看苏家,一出手就是一座盐井!
不好意思,苏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没有预想的台阶下,赵妈妈的脸渐渐涨成了紫茄子。
“好了,小姑娘们都出去玩吧,我们说话你们也不爱听,就别拘着了,等会儿自有人带你们去麟德殿。”贤妃淡淡一笑,打破了不尴不尬的气氛,“安阳呢,招呼好客人们。”
安阳慢吞吞站起来往外走,其余的贵女们也悄声退出大殿。
盛夏的阳光,把茫茫碧波染成无数碎金,带着水分的凉风迎面吹来,每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王萍长长吐出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表姐,你太厉害了,堵着赵妈妈一个字说不出来。”
“那是因为我说的占理。”苏宝珠嗤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东西!我算明白缘觉郁抑的原因了。”
王葭眼神微闪,“你和殿下很熟吗?”
“不熟,只是我多看了他两眼。”苏宝珠忙转了话题,“你们觉不觉得,安阳公主不大对劲,好像有心事。”
自打从含凉殿出来,安阳公主就独自坐在水边的凉亭里,脸色冷得可怕,只端着酒杯喝酒。偶尔目光横扫过来,冷冰冰的好似一把刀,要削掉所有人的脑袋。
苏宝珠心下暗暗称奇,还没去正殿觐见皇上,安阳就喝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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