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便是。已经疼得有些脸色发白,捂着伤口的手上用力到显出了青涩的脉络,曲游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伞,撑起后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任夫子,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待身子好些了再来同您学武。好,你快回去吧,需要请大夫吗?不用不用。再三推辞过后终于自己撑着伞离开了马术场,虽说想和原身的不学无术划分开来,但好像用力过猛,反而伤了身子,曲游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胡思乱想了。感觉这会儿的疼痛比起被刺时还要剧烈几分,视线前方有些模糊,曲游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没什么作用,疼痛扰乱了神经,就连思维都困顿起来。距离写着曲的院子还有挺长的一段路,但眼前好像有一个亭子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她晃了晃脑袋,那亭子又奇迹一般地不见了,深感奇怪,曲游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又看见了可以供人休憩的凉亭。心道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她伸手扶着那栏杆想要坐下,却摸了个空,连带着失去平衡的身子也摇摇欲坠,直到倒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时,曲游才反应过来原来亭子是自己太疼了生出的幻觉。那么,此刻把伞扔了朝自己奔来的曲浅鱼呢?也是幻觉吗? 不懂整个人热得要命,像是处在一直被加热的蒸笼里,就连呼吸间都是灼热的血气,大脑的思绪停滞下来,就好像连自己身体的存在都感知不到,只有被困在一个狭小容器里的思维可以运转,曲游挣扎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声。她究竟是怎么了?脖颈处有些冰凉的触感,像是玻璃面罩,提供着氧气,却令人沉溺,无法清醒。曲游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一只溺水了的鱼,明明位于可以呼吸的环境,却越来越气短,好不容易感知到手腕与脚踝的存在,却好似被捆绑住,怎么也动弹不得。小游?小游?熟悉的嗓音忽远忽近,可以听出来是来自于曲浅鱼的,却飘渺悠远,好似隔绝了一个世界的距离,曲游又挣扎起来,想要响应,声带系统却好像罢工了,只能发出好似缺水多年的嘶哑低吼声。
语不成调,话语传入曲游自己耳中都是完全无法辨别的模糊不清,她握紧了拳,生出了无法逃离的绝望感。好在,曲浅鱼的嗓音由远及近,尾音似是仍在叹息,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冰凉的温度握住,女子的声线轻柔和缓, 小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什么意思?大脑仍然停留在这句话里,那里面的情绪复杂难以辨认,但来自于腹部的剧烈疼痛让曲游瞬间睁开了眼睛,干涩的嗓子里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倒吸气声,胸口因为紊乱的呼吸而不断起伏,她看见了熟悉的檀木床梁,看见了自己敞开的里衣,看见了曲浅鱼微微红着的眼眶以及那一双正拿着刀还有些轻颤的手。什么鬼?曲浅鱼要杀自己吗?理智回笼后才发现那刀上沾染着黄色的液体,而自己腹部的刀伤已经溃烂流脓,曲浅鱼应该是在给自己刮脓。原来剧烈的疼痛来自于这个,那窒息感呢?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手却没有力气去摸自己的脖颈处有没有束缚,曲游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这些举动确实是有些神神叨叨了,她努力仰头看向正担忧打量着自己的曲浅鱼,虚弱道: 衿宣,是你救了我吗?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紧紧绷着的胸口落了下来,眼眶却越发红了,曲浅鱼握紧了那把刀,用力到了颤抖的地步,她的嗓音轻声哽咽着,显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你为何要逞强?既然不能淋雨,不去上骑射课便是,你可知,要不是小久姑娘隔空传音告诉七公主你伤口沾了水,七公主又告知了我,你这条命就没了?原来是这样吗?想要勉强笑一笑安抚一下似乎有些情绪波动过大的曲浅鱼,但脸有些僵住了,而且也没什么力气,曲游虚弱地喘息着,理顺了呼吸才开口, 我错了,我只是想和之前那个曲游划分开来,见大家都没打伞,我也就没打,没想到这身子如此不堪,淋了些雨就差点丧命。别人不打伞那是没有受伤,自然可以淋雨,可是你呢?哪怕之前的曲游再不堪,她也不会让自己陷入生死危机之间,你,你就不能已经急得有些胡言乱语了,天知道曲浅鱼在学堂上请假之后赶忙跑出来看见曲游摇摇晃晃倒在泥泞地上时的不安,自从重来一世后,唯一有交集的人就是改了性子的曲游,她们各自都有秘密,却又意外地成了一条战线上的人。如果曲游出事,曲浅鱼不知自己会如何,但至少可以知道自己一定会难过自责。或许还不止,毕竟,当闻人祺来把脉时,当她诊断说如果今日再不醒来就会病气入体时,曲浅鱼都快急哭了,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明明上辈子跪在刑台上时,她都只有心死与认命。不再纠结那些陌生的,令人不敢辨认的急躁与不安,她放下手中的刀,去桌前拿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来, 要喝些吗?你声音都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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