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收摄心神,跟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道歉。
武帝司马檐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只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他有没有什么发现吗?
司马慎回转目光,落在前方的水镜上。
默然许久,他摇头:孩儿也没什么发现。
这是真话,但是
司马慎暗下有眸光微动,只小心遮掩,不叫上首的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发现罢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发现,可这一次细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孟彰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熟悉。
是很熟悉很熟悉的程度。
熟悉到,就像鱼习惯了的水,也像生人习惯了的空气
可他这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愣就是想不起来。
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的讨论还在继续。
所以,陛下你觉得,这孟彰手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一个问题,纠结了太多太多的有心人,也困扰住了他们,让他们不断徘徊重复。
孟彰的手上,是有东西存在还是没有东西存在;若有,那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那些有心人不断地琢磨,答案却仍旧隐在迷雾里。
或许,也只有那个孟彰小儿知道了吧
孟彰知晓答案吗?
他其实也不知道。
他的心神高悬于天穹之上,仿佛与天穹上方那一轮阴日相对而立,又似乎是合入了阴日之中,俯瞰这一方天地。
属于人的性情被挤压在心神的角落里,占据他心神正中央的,是另一种近于天、合于道的心性。
它或许可以称呼为道性,但也可以称呼为神性。
道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彰心头的每一点心念。
晦涩的、阴暗的、光明的、坦荡的、暴虐的、克制的
它看着孟彰的种种不显于外的念头,掌控着孟彰周身每一点流荡的气机。
处在这种奇异且特殊的状态之下,孟彰对自己的一切举动、一切心念、一切谋算都处在一种悖论状态。
他似乎洞若观火,明晰万象万因;但又仿佛浑浑噩噩,深陷层层迷雾,一切言与行只在本能。
就如当下。
孟彰当着众人的目光,将手掌抬起,虚虚托着。
那一瞬,他心头其实是恶意且好玩地,想要跟此刻注视着他的那些有心人来玩一场皇帝的新装的游戏。
但当他真的将手掌抬起,虚虚承托的时候,他心头陡然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直觉。
这一刻,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他从灵魂的深处招引出来,落在他虚虚托起的手掌掌心处
孟彰涣散的、空淡高远的眼睛一瞬聚焦,凝望着自己托起的手掌掌心处。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眼睛给他的信息,信息汇聚成判断,他原本应该信服。
毕竟是自己的眼睛呢,他怎么能不信?
可孟彰自己的心念给予他的,却是另一种判断。
有的,真的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前,被他托起。
孟彰心头那生灭不定的诸多念头之中,有几个念头快速壮大。
他都是这般混沌又错乱的状态,那么那些人呢?那些在看着这里,总想要窥探得些什么的人呢?
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要怎么想?
会很头疼吗?会心痒痒吗?
哈,那就头疼去吧。
另又有一个念头生出,转瞬壮大,在广阔的心念空间中触碰到于最高处静观的孟彰道性。
该走了
我们该走了。
趁着这个机会,该去做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孟彰的眼睑陡然抬起,有目光从中扫出,团团看过天地四方。
从各处往这边厢投来目光的一众人等,都在这一顷刻间,看到了孟彰的眼睛,与孟彰的视线撞上。
是的,这一刻,不论那些往孟彰这边投来目光的,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到底是什么修为,都与孟彰对视了一眼。
孟彰,看见了他们。
帝城各处帝宫、隐在各处天地缝隙里的阴域、远在大晋皇庭之外的各处道域神域阴域
都是一阵凝滞也似的静默。
孟彰看过那一眼后,却是自然而随意地收回了目光。
他只看着他自己虚虚托起的手掌,凝神看得无比专注,就仿佛他手掌上承托着什么至宝。
所有人的目光,便也都跟着孟彰的视线汇聚到了孟彰的手掌上方。
片刻站立后,孟彰终于动了。
他张着手,似是捧了什么东西一样,沿着护城河的流向往前走。
哗啦、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在他身后的粗浅梦道法域响起,又像是隔着时间与空间,从未来传来的回响。
没有人打扰孟彰,一切的暗涌都隐在了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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