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向饵并没有这种想法。她吃饭,也只是为了保重身体,实际上心思根本没在日常琐事上面。她在思考关于神明的事情。思考的过程中,那根小小的暗红色触手,就像是藤蔓一样,攀爬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顶部,柔软的尖端一摇一晃,很是轻松的样子。向饵想,这触手,毫无疑问就是神明的一部分。而且,目前看起来,这触手似乎在保护她,还会反击,但又不会过度反击。联系到昨天夜里的事情,向饵彻底捋了一遍逻辑链。首先是她对着雕像,随口说了一句许愿,想要让室友快点洗完澡。然后是室友洗澡,莲蓬头变成血水。而她一开莲蓬头,就会变回清水,可她离开后,清水又会变回血水,完全针对室友。神明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她一开始想不通,后来想明白了:祂是为了许愿的“代价”。祂用触手捆绑、缠绕,准备收取向饵自己为代价时,被打断了。向饵不觉得室友敲门就能打断神明的掠食,那对方为什么会停下?是不是因为……神明想要好好地、安静地享受她,不愿意被人打扰?那么,这说明,神明对于她这个“食物”,还是比较喜欢的,是吗?至少向饵自己,就喜欢无人打扰地慢慢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只要一被打扰,立刻就没兴致吃了。神明或许也是如此。昨晚没有吃掉她,今天还派出触手保护她,这是神明在保护祂喜欢的食材吗?也或许,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监视?那么……向饵心情复杂地,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是神明喜欢的食材,因而,在被神明吃掉之前,她会短暂地被神明保护,并且监视所有生活细节。真是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呢,这样的结论。作为食材的她还能活多久?又要如何才能拖延时间,让神明不要过早的,或者说,不要吃掉她?想办法告诉神明,自己真的不好吃?但向饵无法想象神明的口味,再说,自己好不好吃,自己也没办法证明啊。拖延时间倒是一个好办法。她可以继续和室友一起睡,远离那个可怖的房间,毕竟那房间的墙壁都裹着人皮……或者她找别的房子租?向饵上网站看了看本地租房信息,又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只能暂且放弃换房的念头。她旅游回来已经花光了积蓄,除了房租还有助学贷款要还,根本没钱换房。况且,换房子也一定摆脱不掉神明。看看眼前的触手,向饵心中低沉。神明已经跟着她来到上班地点了,就算换房子又怎样?神明也一定会跟过去的……
看着那悠闲的触手,向饵稍稍出神。触手对着向饵翻过身来,一些细小的黑色吸盘对着向饵,轮流小片小片地开开合合,看上去像是在和她打招呼。这样细小的触手,就……怎么说呢,还挺像义乌小工艺品的,也不可怕不讨厌了。向饵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伸到小触手附近。小触手顿时伸直,触手尖端小心却又雀跃地,轻轻晃动着,伸到向饵的手指尖前方,吸盘开合的速度加快许多,整根触手都变成了血一样的透亮、鲜红,表皮变成半透明,鲜血和黑暗在触手内部涌动。最后,小触手圆圆的尖端,终于碰触到了向饵的手指尖。像圆珠笔的笔头碰到手指,有点冰,但因为太小了,几乎没有其他感觉。向饵惊呼一声,立刻把手抽回去。她是疯了吗?这可是邪神的身体部位,她居然主动去碰,是生怕自己被吃得不够快吗!她起了一身冷汗,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那触手。她还是忘了,那位邪神明显可以干扰人的认知,她看了就会受到影响!甚至会产生奇特的……诡异的欣赏……这很不对劲!她明明讨厌触手,讨厌邪神!向饵给自己强调着这些,激烈跳动的心脏,半晌才渐渐平复。平凡的工作结束,这一次,向饵很正常地下班回家,没再碰到那股黑色河流,但那触手一直很稳定地悬浮在她身周十几厘米的位置,总会出现在向饵的眼角余光里。向饵下了公交车,走进与世隔绝的家属院,黑暗之中,那些常年坐在附近的老太太们,用发着绿色的眼神看她,眼睛一双一对,好像一群疲乏的萤火虫。今天的家属院与平常似乎很不一样,香樟树的阴影笼罩许多地方,破损的石板路走起来更加艰难,冰冷带着腥味的秋风吹拂过来,一声虫鸣都听不见。人也很少,一路走来,向饵简直看不到一个人。路灯也坏了许多,一些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走过去时,那些闪烁的冷光打在身上,沉甸甸的。经过一段近乎荒废的楼前时,向饵忽然后颈一凉。那是危险来临的第六感。她陡然抬头,看向路灯照不到的黑暗深处,那里,有一个酒鬼一样的男人站起身来。男人对着向饵咯咯笑着,走出来,出现在路灯之下。他的脖颈断开,断口上下是参差错乱的尖利犬齿,形成一张大嘴。他斜着脑袋,脸上和脖子上的嘴巴一起咯咯笑着,伸出一双黑色带毛的黑狗爪子。“小姑娘……陪哥哥玩啊……”他醉醺醺地说着,声音不知从哪个嘴里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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