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放学送你回家?”
“用不着。谁让你带手机的?”
那边简生阳笑了一声:“以防万一啊。”
“……还能有什么万一,你在学校还能被人吃了?还是说你……”
“——你的万一。”
他说:“以防你的万一。”
这场雨直到放学也没停,我收拾好书包,正思考淋着雨跑回家还能不感冒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就被陈念念拦了下来。
“喏,你弟弟给你送来的,”她递给我一把伞,啧啧两声,“你俩顶多也就有六分像,可一眼看见这一个,总能在第一时间想起另一个。他当时往走廊一站,我还以为是你呢,但再看就觉出不一样了,他长得比你更有攻击力一些,而且比你爱笑。”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从入学到现在,都一年多了,你俩还没和好啊?”
“是一直都不好。”
“你俩可是亲兄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我感觉他是真的很在乎你,你可能不知道……”
我不太想跟她解释,“你确定要让李琛站那儿看咱俩聊天?”
陈念念闻言一回头,果然看见了靠在门槛上的李琛,连忙跟我告别:“噢,那我先走了啊,拜拜。”
我挥了挥手算是回答。
简生阳的伞和他本人一样,是沉寂的纯黑色,伞面比较大,风吹到我身上的雨也就少很多。我走得很慢,一方面是因为路滑风大,另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回家,可路就这么长,一声天雷炸响,我在那扇铁门前停住了。
我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把湿漉漉的伞放下,换好鞋走进客厅。
家里没开灯,电视机也没开,借着骤然划破黑夜的闪电,我看见了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我妈。她似乎没察觉到我回家了,双臂抱着膝盖不停地颤抖着,我走到她面前,轻轻蹲下身子,叫了她一声:“妈。”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被长发半遮住的双眼里满是惊惧:“你是谁、你是谁!为什么能进我家!?简宗仁,你快来啊!有人闯进咱家了!”
啊……我就知道得是这么个情况。
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妈,清醒点,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早就安全了!”
然而她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一般,一边拼命想挣开我的桎梏,一边哭:“我错了我错了……高医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自己脱!”
我一把摁住她解自己衣扣的手,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上下,心疼到呼吸时都能撕扯出钝痛:“妈,我是季温,我是季温……”
又是一道闪电当空劈下,我妈哆嗦着停止了动作,目光缓慢又呆滞地移向我,那场雨大抵是下进她眼里了,所以她的眼泪才像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止都止不住。她颤抖地抚上我的脸,略显粗糙的手指仔细描摩我的轮廓:“季温……温、温温……”
“你怎么也长得这么好看啊……?”
我身形一顿,已经猜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温温,你长成这个样子是会被他们强奸的,”她神色认真,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已经被岁月狠狠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痕迹,再光鲜不起来了,“温温,你会被强奸的,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不如、不如你现在就去死吧,现在就去死,好不好?好不好?”
我只觉得心脏被人凿了个口子,半晌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讽刺的笑:“你可真是我亲妈,都多少年也不换个诅咒,就这么想我变得和你一样脏?”
她已经没了理智,自顾自呢喃着:“温温会被强奸的,他得现在就死,温温现在必须死,温温会被……”
我的胸腔里血气翻涌,在她梦魇般的念叨里几次窒息。窗外的雨在雷声中愈下愈烈,我应该是被我妈洗脑了,才想一头冲进雨里被车撞死算了。
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破败的巷子萧条冷清,冰凉的雨水争先恐后地落下来,浸透了我的衣服,秋风一吹,冷意攀爬进骨髓里。
我等了好久,可就是没有一辆车驶过这条绝望的巷子,一辆也没有。
我真想死在这场雨里。
简生阳的伞算是白给我了。当天凌晨两点,我硬生生烧醒了,摸着黑从抽屉里找出体温表,量完一看,39度4,再烧一会就该没意识了。我打起精神给李向伟发了条请假短信,又起身冲了杯退烧药,一喝完就闷被子里强行入眠,再睁眼时天光大亮,我一摸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我去西大街的早餐铺买了杯甜豆浆和两个豆沙包,铺主大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些我悲惨身世的八卦,又往袋里塞了两根油条给我,一边叹气一边夸我是个“好孩子”,于是“好孩子”在摊位上吃光早餐后转头就跑去了网吧。
此时正值中午,工作日里网吧里一堆空位。我从兜里翻出一张二十的票子上了四个小时的机,老板和我熟,转身随便拿了碗泡面给我,跟我说:“听说你最近老和别人打架啊小季?”
拿人手短,我如实却简短地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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