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
上班不过几天,薛坚已从王雯处打探到了许许多多有关于虎虎的事情。每天早上王雯来开水房打热水时,正是他获取情报的黄金时间,王雯也乐得偷会儿懒,俩人常常在开水房一唠就是二十分钟。因此对于每天早上开水房的碰面,二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这天早上,薛坚兴冲冲闯进开水房,却见王雯已经在里头,身旁还有别人,俩人正缩在角落交头接耳,那模样没由来地叫他想起老家的村口大娘。那人见有别人进来了,微微侧头,薛坚这才发觉这人有些面熟,好像是于虎虎的那个总盘腿打坐的室友胡宇。他话很少,有些看不出年纪,说是二十岁也行,四十岁也有人信,只觉他整个人淡然稳重,与别的病人十分不同,尤其与他室友于虎虎,简直天壤之别。
胡宇见是薛坚,转头就往门外走,一面走一面冲他微笑,闹得薛坚搞不清他什么意思;他走到门外便停了下来。薛坚以为是打扰了他们,忙跨出门去:“我一会儿再来。”
胡宇看他走出开水房,立刻迈步进去;薛坚一拍脑袋:“开水瓶没拿。”转身返回房内,胡宇又忙不迭退到房外;俩人就在门口三进三出。
王雯看在眼里,笑骂道:“你又想加药?”
胡宇一听,很是文雅地抿嘴笑笑,给薛坚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回过头离开了。薛坚抱着开水瓶莫名其妙,只好再进门,装作不在意地问:“那是六号房的?”
王雯笑道:“于虎虎的室友,他有强迫症,受不了房间里的人是单数,你别理他。”
薛坚这才明白胡宇来来回回进出的缘由,不禁觉得好笑:“强迫症还跟于虎虎住?他看着挺有文化。”于虎虎不得把他逼得更疯?
“胡宇以前是个外科医生呢,他俩据说住了很久了,是这病区住的最久的两个病人。于虎虎进来就跟他当室友,至少三年了吧。”王雯说。
他只知道于虎虎在这里是因为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精神分裂,以及双相情感障碍,发病时偶有暴力行为,被他妈妈送到这里来,却不知道他已经住了三年。
“他看着年纪不大呀,”薛坚一愣,“住了这么久,不上学上班?”
王雯摆手:“这跟年龄没什么关系。”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他十几岁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来,读完高中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薛坚酸溜溜想着这于虎虎家里不缺钱,且又是个爱护他的,愿意让他呆这些年治病。话到嘴边却成了:“他也呆得住?你们这儿又不让用手机,又不让出门的。”
没想到王雯下一句就惋惜道:“没办法啊。是挺可怜的,他家人也不常来看他。有时候发病猛了还得住一段时间单人间,派人在门口守着。”
“那,那过年你们回家放假了呢?他不可能还在这里住吧?”
“总有值班的医生呀,他本来也要治疗的。”王雯说,“往年有人接他出去几天,但今年没有。就在病房里跟值班的护工护士吃个简单年夜饭。”
这不就跟坐牢一样。薛坚瞠目结舌,连春节都出不去。他薛坚虽然人也孤寡,家庭关系不甚亲密,但过年与平常节假日不同,总还有个其乐融融的时刻。一想到于虎虎大好的青春年华竟大半都与冰冰凉凉的电击仪作伴,不禁生出同情。这样关着,不疯也得疯了。薛坚思忖到,随即又想起于虎虎对他做的事,连忙甩甩头让自己清醒。
为转移这个引人恻隐的话题,薛坚斟酌再三,道:“……你上次说他袭击人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信的。”王雯出人意料地鼻子长哼一声,见薛坚面色不对,又忙说,“我信他袭击人,我只是不信他无缘无故袭击人。”
她没瞧见薛坚神色躲闪,自顾自道:“那天下午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看他吃了药,怎么会过二十分钟就没缘由地袭击人?我看都是因为那个人——”
薛坚正急急盯着她说是哪个人,心脏咚咚直跳,额角也冒汗;一个护士经过说:
“雯雯,小唐来了。”
王雯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薛坚不明所以,问:“你要交班了?——是什么人,话说完呀。”
但不等王雯开口,迎面就走来一个男护士对王雯招手,护士服扣子也没扣好,敞着一大片锁骨,看着怪不正经的。王雯当没看见似的起身走开,拿起地上的热水瓶,薛坚还当是追她的小伙子,正准备揶揄,王雯却对薛坚说:“一会儿中午一起吃饭啊。”
薛坚进入职场好几年,从未跟同事一起吃过饭,更从未被邀请一起吃饭,此时下意识缩缩脖子道:“……不了吧。”
“为什么?”王雯奇怪道,“你有事要忙?”
薛坚哪有什么事,支支吾吾说不出,王雯便知他在撒谎,凌然道:“十二点我来找你,不许跑。”提着热水瓶走了。
薛坚被王雯没说完的那句话搞得心神不宁,又找不到机会再逮住她问个明白,只好一面干活一面一只眼睛例行往于虎虎处瞄。经过这么些天,他大概摸清了于虎虎的生活作息:每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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