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怡的房子有一扇很大很大的落地窗,如果没有窗帘遮盖,几乎可以浏览整个天空的模样。纪则明出发那天,她并没有去送他,对方在登机前有些无奈地给她发信息道:“慎怡,要说一路平安。”她才收敛了吝啬,回他:“一路平安。”那天的午后,晴空万里。慎怡抱着猫坐在软垫上,感受着阳光从玻璃窗户里折射进来,云朵漂浮得缓慢又坚定,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再次醒来时,天空被留下了一道浅白的长痕。她心想那会不会是同一航班呢,她的爱人,是不是也顺着这道轨迹远离故土了呢?许多事情的结束和日子的飞速流淌让尘埃统统落定,慎怡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有的时候她待在自己家里,时间长了,就开始怀疑纪则明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即便身边有许多人、许多物品提醒着她,他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回忆里占据一席之地,也真真实实地为她的人生描绘出了许多彩色的笔画,可慎怡就是会因为他的远去,而感到恍惚。所以偶尔她会带着小猫回到他家里去,回到那个他们一起住了一千多个日夜的房子。被子和枕头上的味道、尚未搬走的圣诞树、贴满了照片的一角墙壁、具有纪念意义却因为无人在家而不再插上花束的花瓶、没磨完的咖啡豆和吊挂在弯钩上两个相似却不相同的杯子……慎怡以前从来不会留心这些东西,就连纪则明那段缺席的时间,她也只是执拗于他的来去,从来不会从这些琐碎的、他们共同拥有的记忆碎片而感受到他的存在。可如今,在他再次告别的冬季,慎怡一遍一遍地数过这些碎片,好像又一次变成了拼好的拼图。他们拥有着一样的星座,一部分相似的性格,一段人生重迭的路程,一道彼此都吃不腻的菜,一个特定季节才会诞生的苹果,这些看似亲密的特征并不是天生携带,而是在一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相处中被对方潜移默化,将一个小小的喜好变成两个人的事情。然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哪里都不一样。慎怡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也是一块拼图。她如果想要纪则明与她完美契合的边缘,就得接受他与自己不尽相同的形状。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和他融化成一体。而是在面对彼此的个体形态时,发自内心地为他/她的美好而鼓掌。二月,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马上就要过年了,慎怡又收到了从云城寄来的快递。里面有很多特产,照片,还有一封长长的信。自从知道他们订婚的消息以后,今年箱子里又多了一份礼物。慎怡哈了口气,搓热了手开始读。大概是些祝福和道贺,阿宝婶和叔叔衷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又告诉他们云城一切都好,哪里又多了什么建筑,哪位旅客又留下了难忘的回忆,他们用照片做载体都寄过来了,让不能到场的慎怡和纪则明一起感受这份深刻。落款处,除了新婚快乐以外,还有小恩歪歪扭扭地画下的简笔画。慎怡一看就想起云城海边的餐厅,尽管不是那么美观,但老板依旧愿意用侄女的作品来当招牌。翻过背面,原来小恩还偷偷留了话。她问,姐姐,月城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的生活呢,也和云城一样变得更好了吗?慎怡哭了,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信纸上。
她放了很多照片在回寄的包裹里,回信也写了两封,一封给阿宝婶,一封给小恩。小恩的那个信封里,她夹了一张和慎悦的照片。并在照片的背面写了一句“这是我妹妹”,附带一张笑脸。她写,如果你想来月城玩,可以联系我。“不过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你妈妈会带你一起过来。”这句话的落笔,让慎怡的下文顿了顿。她想起了云斐阿姨。纪则明砸了云济的家,为了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他祖父表面上让他狠狠地受了一顿罚,但心里到底是有一把秤砣掂量着轻重,没有做得太严厉。然而纪父却认为,生意人,为了女人自断财路,是不可饶恕的大事,连同一群叔叔伯伯一起苛责纪则明的不是,被纪母用一纸离婚协议止住了所有暴动。从民政局出来那天,阿姨特地打了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慎怡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婆婆想联系纪则明,却还是不被待见。对方先是告诉她,自己离婚了。在慎怡震惊的目光里,云斐阿姨告诉她,即便是这样,纪家和云家也不会亏待纪则明,属于他的不会受到一点威胁。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云家也愿意向他们夫妻二人施与援手。“这件事情,我和你爸妈也聊过、商量过。作为女人,你妈妈很支持我。但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希望我能亲自和你说。”慎怡关心的却是,纪则明呢?“我难得给他打电话,他再不想理我,也还是会接的。我告诉他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对我说,妈妈,这些年辛苦你了。”云斐阿姨擦了一下眼泪,“听完我觉得很后悔,很心疼。如果我能早一点想清楚、想明白,他或许也不用受到那么多伤害了。”做母亲的总是为孩子着想,可是殊不知,孩子也希望母亲能够过得幸福。慎怡垂着头,忍着眼泪,视线里看见自己的手被握住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纪家媳妇、以孩子和丈夫为荣的纪母、声张气势的婆婆,在岁月给她带来的细纹和白发里,又褪变成一个赤裸的女人,变成了最初的云斐。“慎怡,你和则明之间的选择取舍,以后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了。婚礼不会因为我们大人的事情而变卦,我和你叔叔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收回对你的宠爱,剩下的事……你和则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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