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我模拟着表白现场念出声来的时候,我都有些面红耳赤,实在是酸到羞耻。
之后我还遇到一个作者,她送给了我很多书,我也把我的诗集给回赠给她看。
某个雨夜,她探究性地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停留这么久,是在等谁吗?我知道她一定是从那本诗集中隐隐发现了什么。
等谁?我摇摇头,那当然不是。
“没有人会来,我的爱人已经娶妻生子了。”
作者有点惊讶于我的坦然,并表示希望能记录下来。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随她处置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随和的人。”
我看着书桌旁的灯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随和?曾经有个人说,我们这种搞艺术的是不是都很清高,不用吃饭喝水拉屎睡觉……”
“为什么这样说?”
窗外雨声沙沙作响,作者看着我,露出安静的倾听的神色。
我陷入漫长的回忆,一切仿佛浮现眼前,都清晰可见。
“因为我练鼓的时候太投入,总是不知不觉就练到半夜,甚至通宵。最开始我们租的是一个单间,后来他受不了每天顶着黑眼圈上班,就租了个两居室。虽然嘴上没什么好话,但是还亲自给鼓房做了隔音,让我可以随时在家里练鼓。”
“但我觉得多少还是会影响他睡觉,不过他一直很包容我,后面竟然还很心大地说他习惯了,哪怕不用关门隔音都能睡着。”
“我以前一直觉得他不喜欢我这种玩音乐的,那会我还没混出头。而且,我们这群玩摇滚都游离在正常生活之外,特别边缘,特别疯狂,私生活什么的也很混乱。我也一样,我那会堕性特大,除了粉,什么软毒品我都沾过,我还滥交,就烂透了的一个人。”
“但是很奇怪,那家伙就是要和我搅和到一块,吓都吓不走。我们同居那几年,他都很照顾我,带我回家过年吃年夜饭,因为多吃了几口他妈妈做的那几道菜,他后来就学了回来做给我吃。”
“他这个人,在这些方面总是很细心……发现我不吃水果是因为不爱动手去皮之后,家里的水果总是洗好切好盘的。冬天呢,出门前他一定记得会给我围上围巾,提醒我多加衣服。”
“还有我的鼓棒,和他在一起后几乎都是他买的。那些耗损的鼓棒我以为都扔了,没想到却被他收了起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要留作纪念。”
“那是他第一次说很喜欢看我打鼓的样子,还说他以前讲的都是气话,他一直都觉得我的鼓玩得特别好,觉得我很有才华,我要真想走这条路,就去走吧,一直走下去,他相信我会熬出头。”
“我们都很少讲这些腻人煽情的话,甚至都很少表达自己。在沟通方面,我比他更差劲。每次不管闹得多难看,都是他主动来找我,即使会继续吵架打架,但是他永远都在主动解决问题。不像我,假清高又爱走极端,折磨自己又折磨他。”
“说起来我和他纠缠了十几年,但我们相处实在混乱惨烈,问题太多,好不容易慢慢学会了温和点的那套相处模式,但也没有时间磨合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再更多地去了解对方的情绪想法、压力困难。我们就这么走到头了。”
“但仔细想想,其实他也一直都在包容我,他一直都很爱我,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是他不能够……我不怪他,或许我该满足了……他已经陪我走了很久的路了,已经走到,他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
这个晚上的绵绵大雨将雾灰朦胧的回忆冲刷明亮,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那段年轻岁月里的一切。
我曾以为我无法开口对任何人说出我的过去,但是你看,时间就是这样温柔,把一切都变得坦然。成千上万个日夜,三十二年的我,全部的我,都能平静地慢慢讲出来。
那些紧披禁色的爱与生命,无需再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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