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顿好一切,她拖过椅子,坐在应知微床边。
窗外飘着雪,应如是望着白茫茫的窗户,沉默着。
良久,她突然开口:“我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但想想问出来也很没意义。”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告诉我答案。”应如是淡淡道,“就像我当初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一样。”
应知微一顿,垂下眼眸,头偏向另一边。
“你永远不会告诉我,但不代表,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被子下,应知微突然攥紧拳,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同一时刻,温知新办理好住院手续,准备去往病房,但手机支付刚结束,熟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汤济之。
他原本不想接,但汤济之似乎预料到了,还给他发了条短信。
【真是生疏了,连婚姻大事都瞒着父母。】
温知新心一紧,就在这时,汤济之又发来一张图片。
【知新,我的儿子,你以为你瞒得过吗?】
图片上是温知新最近的活动范围,不,不仅最近,汤济之又发来了几张图片,时间往前推,最近几个月,最近一年。
图片截止到了去年今天,手机不再振动,但温知新知道,父母的监控,绝对不止一年。
两年?三年?还是在大学刚开始,他们就装好了定位?
他们是只知道他在哪里?还是连他的行动都了如指掌?
“……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做父母的,不都是为了你好?想你回家,想和你谈谈心。”
小时候,老师让写下对家的感受,有小朋友写“温馨的家”、“快乐的家”,但到了温知新,他写的却是,“灰se的家”。
老师纠正他,说灰se不是一种感受。
但温知新当时很肯定地反驳,灰se是一种感受,很强烈的感受。
等温知新长大了,读了更多书,学到“恶心”、“压抑”,“痛苦”,他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回答当年的问题。
恶心的家。
压抑的家。
痛苦的家。
挂断电话,温知新伫立在大厅正中央,仿佛被无形的恐怖笼罩,进退困难。
还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才猛然回过神,整理好手中的病历收据,根据标志寻找应知微病房。
离开前,他得先把东西给人家。
应知微病房在五楼,兴许是人少,楼道很安静,脚步声都被无限放大。
501、502、503……
靠近504时,温知新停下了脚步。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
“应知微,你相信直觉吗?即使找不到证据,我也有十足十的把握,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病房沉寂良久,温知新大脑一片空白,拳头止不住攥紧,病历连带着遭殃。
“爸妈本来可以不离婚的。”
“……什么?”
“我有个作业,是采访一百对结婚二十年的夫妻,大部分夫妻,恋ai和婚姻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ai意会被茶米油盐冲淡,从伴侣变成搭伙过日子。”
“当意识到感情发生变质,无数人想过就此结束,但无数人,最后还是选择装聋作哑。”
“在采访的时候,他们叮嘱我,不要把这些话告诉他们的伴侣。”
“你知道为什么吗?”
应知微顿了顿,替应如是回答:“装聋作哑的表演被拆穿,还怎么演下去?”
“爸妈当年就是直接摊牌,破裂的感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不可避免走向离婚。”
“如果他们不t0ng破窗户纸,或许,他们现在还是夫妻。”
“所以,你还要问吗?”
如果我们不t0ng破窗户纸,或许,我们还能做兄妹。
“我……”
“应如是,你那么想知道吗?你不希望我们做兄妹吗?那你希望我们是什么?”
“仇人?还是……”
情人?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温知新能听到心脏在剧烈跳动,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无b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敢面对答案。
在应如是开口的前一刻,他悄无声息转身离开,将病历收据交给护士,麻烦她帮忙送到病房。
医院外又飘起了雪,白茫茫一片。
温知新撑起伞,雪花落在透明伞上,他不由想起星城的初雪,想起应如是那会和他说,下雪撑什么伞,就是要落在头发上才好。
他问为什么,应如是说。
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明年要一起看初雪哦!”
他们明年,还会一起看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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