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动作一顿。他汗毛炸起,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望舒君维持着稳定的步伐,匀速向前,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视线中。肩上,扣着他的手力道不减,耳畔又传来了扶桑君含笑的声音。“嵇灵,怎么不说话,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看见本君吗?”嵇灵:“……”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从扶桑的钳制下退了出来,行礼道:“君上。”面前的扶桑君华光灿灿,一身纯白绣金纹的衣饰,他解了发冠,暗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用绳子松松系在脑后,眸子也是暗金色。嵇灵垂眸行礼,余光从扶桑君身上一掠而过。神灵可以自主选择外貌的年龄,扶桑君外表三十多岁,气度雍容,一股子上位者金尊玉贵、生杀夺予的模样,他神色淡淡,笑容也淡淡,神态标准的无可挑剔,众人期待的扶桑君是什么模样,他就是什么模样。扶桑君伸手托住嵇灵的手:“都说了不必叫我君上,你也不必行礼,起来吧。”他和嵇灵并肩走在一处,笑道:“我们也有许多年没有见面了。”嵇灵只道:“是。”扶桑:“陪我四处走走吧。”嵇灵:“好。”无论扶桑君说什么,嵇灵只答“是”,或者“好”,他摸不清扶桑君的想法,略显拘谨,视线平视前方,并不看身边的人。“嵇灵。”扶桑君偏头看来:“你在怕我吗?”他赤金色的眸子流露出略显伤感的神色,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嵇灵,像是被他伤害到了。嵇灵:“……岂敢。”“嵇灵。”扶桑君苦笑:“你没必要怕我。”他从云纹广袖中伸出手,握住了嵇灵的腕子,赤金色的睫毛掀起,定定看着嵇灵,眸子如寒潭般深邃:“我发过誓,我不会主动害你,永远不会。”嵇灵莫名其妙,汗毛倒竖,他是扶桑君的直系下属没错,却从未见过扶桑这副模样,他尴尬到脊背发毛,抽了抽手,却没抽出来。嵇灵道:“……您言重了。”扶桑叹气:“当真是生疏了。”他比划了一下膝盖的高度:“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可黏我了,那时候才这么高,跳着要我抱。”嵇灵道:“……抱歉,我没有那时的记忆。”他从不记得小时候。“行,不提这个了。”扶桑笑,扣着他的腕子,却没松手,像个师长一样和他并肩,道:“和我走走吧,你也许久没来云宫了。”嵇灵只能点头。扶桑领着他,就像兄长领着小辈,他们在一处白玉石台下落座。
扶桑君道:“我看见了你递上来的折子,说是渊主那处的封印松动了?”嵇灵道:“是。”“松动到了何种程度?”若是几个月前,嵇灵会毫不犹豫的告知,封印部分失效,渊主已经重现天日,但现在,他微微迟疑,只道:“封印大体完好,渊主还在里面,只是需要加固。”扶桑君暗金色的眸子微动,视线落在嵇灵的面庞,许久没动作,似乎在评价嵇灵说得有几分可信,嵇灵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嵇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扶桑君问:“除了渊主,你此去人间,还有遇到其他怪事吗?”还有的,便是望舒君的事情了。那时十万火急,他们本想上报,后来渊主出面解决,事态平缓,望舒君又乖的不行,嵇灵和白泽都将这事儿忘了,故而扶桑君还并不知道家里那个“望舒君”的事情。嵇灵摇头:“没有了。”席位上望舒君举止怪异,面前的扶桑君也很怪异,嵇灵一时摸不准情况,便隐瞒了下来。扶桑笑看着他。嵇灵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由扶桑君打量,面上表情毫无破绽,他甚至抬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扶桑君点头:“如此便好。”他站起来,道:“难得回来一趟,你和我去看看老师吧。”嵇灵从前就知道,他有个老师,只是他记不得了,每次来扶桑君这里,扶桑君都会引着他参拜。真论起辈分,他得叫扶桑君一声师兄。两人离席,进了主殿旁的偏殿,此处常年闭门,寂寥无人,白玉砖瓦的院子里种着一颗常年盛开的白玉兰花。扶桑伸手推开厚重的木门,牵着嵇灵往里,跨过门槛时,他回头提醒:“小心。”嵇灵被他牵着,老大不自在,这么低的门槛,就是幼童也不会有事,更何况是一个神灵了。但是扶桑君神色爱重,仿佛嵇灵是他的嫡亲弟弟,从小如珠似宝地捧着长大。两人跨过门槛,进入内院子,四面的房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中心一间明堂摆了长桌,桌上供着一尊牌位。扶桑君指尖微动,凭空捻出了六柱香,他将三柱递给嵇灵,推了推他的肩膀,笑道:“去吧,让老师好好看看。”嵇灵上前两步,三鞠躬,而后上前将香插入牌位前的香炉。他垂眸看了一眼牌位。牌位上空空荡荡,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 为什么避着我?嵇灵不知道这个老师是谁,也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号,更不记得他们有什么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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