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门,不是崐仑,更不是有钟煜的大赵。无量剑最后一个剑式,从前沈怀霜不懂,如今用时如春风细雨。每当他陷入空落落的怅然,他就会一遍遍在山上习剑。剑道不会骗人,他花下去多少力气就能收获多少结果。在他困惑时,它又会像温厚的师长对他莞尔。他想一个人多久,就会一个人练上多久。这一练,沈怀霜从秋初练到了来年冬日。又一年过去,玄清门内忽然多了一个叫“忘生”的少年。忘生年纪在十四上下,眼睛生得明澈,干净得像是潭石里流动的清泉,旁人问他,他不开口就会摆摆手,轻轻一笑,他和沈怀霜下山的时候,一见生人多了,再戏弄他,他就会躲到沈怀霜身后去。玄清门内的人也说,忘生倒像是个修闭口禅的。忘生不会说话的原因无他。有器灵的剑可遇不可求,铸器灵难,养器灵更难。器灵让剑化形而走,该干嘛还是干嘛,紧要时,它还是会化作一把利刃。沈怀霜也从来没想过忘生剑会生出器灵。也许是他握着忘生剑日思夜想,所以忘生剑便生了灵。既然剑已经化了形,沈怀霜就当门内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弟子。何况这个弟子生来就聪慧,沈怀霜给他教东西也很方便,他教忘生握剑,带着忘生一起念道义。夜里一起温习的时候,忘生很喜欢看沈怀霜给他讲道家的书,讲到那些道义,他会卧在床上,抱着书,低头闷闷地笑。看到忘生笑了,沈怀霜恍然也会有一种自己还在崐仑的错觉。沈怀霜在玄清门内平淡地渡过了三年,忘生也渐渐学会了开口,他还没被教过说话,才会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先生”这个词。先生两字落下,忘生对沈怀霜明朗地笑了。沈怀霜望着忘生,时隔良久听到那一声“先生”,他滞后地应了声,也笑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天道找到沈怀霜总是会问他,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沈怀霜只回答他:“再等等吧。”这三年来,忘生一直在陪沈怀霜找一个可以让他们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幻境。可无人知晓那个幻境还在不在、是否还有效用。连沈怀霜自己也觉得他像一个赌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它,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不断地“下注”,直到他找到它为止。每次从山下归来,沈怀霜和忘生经常会买上很多东西,有冰糖山楂的时候,沈怀霜也会被忘生买一包,他在前面慢慢走,忘生在后面含着笑吃,吃完就会追到沈怀霜身前,背着手,一边吃一边看他。这天早晨,忘生照旧起得很早,在庭院里却没有用剑的声音。他从道场起来,一路上边走边正了正沈怀霜给他的青衣,衣衫弄齐整了,便迈步绕到了落雪观的观中。“先生……”忘生小步上前,跨过了巨大的地坛,“先生,今日你不教我用剑吗?”落雪观清净,观前只有黑白分明的八卦地坛,道观四周如白云,如清水洗过的灰砖上,草木常年苍翠。忘生站在道观后院,一抬头就看到沈怀霜低头拨弄那些草木。苍翠的碧木间,沈怀霜身上的白衣像映上了浓翠的绿,他低眉时很专注,草木上修理过的地方十分齐整,竟给了忘生一种他要离去很久的感觉。“忘生。”沈怀霜抬头唤了声,对忘生莞尔一笑,“我今天不教你用剑了。今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之前,我想问你,你要和我一起走么?忘生顺从答:“先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沈怀霜又揉了揉忘生的头顶:“今天去的地方你可能不太熟悉。”玄清门里所有的事情料理毕,沈怀霜又去了玄清门的后山。后山上,满是苍翠的绿林,只有一棵树系了根红色的带子。他站在那根红带前,指尖绕过红带尾端的请愿咒。红带在风中摇晃,请愿咒金光却早已不在。忘生问他:“先生,这是谁送给你的?”沈怀霜拆下那段情愿咒,缠在自己指节上:“一个故人。”忘生:“那他一定对先生来说很重要了?”沈怀霜回首,指节上的红带荡漾着,像谁当年系在头上的发带,他听着红带猎猎,答:“他很重要。”沈怀霜御剑到了幻境深处,走向了两处世界的边界。天际破开一道缝隙。初入世,他发觉自己是飘荡的,没有道体,但他又不是虚空的。他飘荡在天际,足底下是他熟悉的崐仑。崐仑琼玉峰上,红云树如彩霞盛开,弟子跨步上了千万道台阶,走过系满红带的古树。沈怀霜浮空在天际,看到了长道下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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