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陶缇放下账本去了隔壁寿材店,精瘦老板正在打磨棺材盖子,家里祖传吃这行饭的手艺,做工不比商场里考究的精木家具差。寿材店的生意比当铺冷清,这年头实行火葬少有人需要棺材,但也有举行丧葬仪式时用到,尤其是大家里讲究点传统的,因此老张的棺材生意要么不开张,开张能吃半年。见陶缇来,老张放下量尺双手掸了掸灰尘 ,笑眯眯迎上前:“陶老板,今儿想买什么?”“不买,”陶缇道,“我定的纸扎别墅想让你替我卖了。”这笔钱他已经付了全款,而且老张有个铁规矩,卖出去的东西一概不能退,为的就是防止一些客户拿去用过再还回来,招来不吉利的东西。虽然他没用,但也无意坏规矩。不退,就搁着转卖。“行啊,没问题,”老头儿答应得爽快,“前两天有个家里老人突然寿终正寝的,早起叫不醒才发现,儿子匆匆忙忙到我这店里来采购用品,还就看中了这纸扎,被我给拒了,不过你放心,凭我老张的手艺,没有卖不出去的成品。”“好,麻烦你了。”“不麻烦,小事一桩,”大家挨着做生意呢,没有不情愿的,不过老张还是有些纳闷,“怎么突然用不上了?人身体好转了?”买来给谁用他不清楚,但是,但凡到了要买寿材的地步,不出几日都是得走的。嗯了声,想到店里大吃大喝的三位其中就包括原本快要死的人,陶缇面色沉沉,“不仅好转了,还活蹦乱跳,暂时是用不上了。”若说要等,也不一定谁先走,不如抓紧换现钱吃饭。“好,那是好事儿啊!”老张头儿是摸着良心做生意的,人家用不上他也替对方高兴,笑着送陶缇出了门。他在自家店门□□动了会儿胫骨,伸了个懒腰接着做活儿。手里这口黑檀香木棺是有客户定了的,着急要,他得赶工,重新测量过尺寸,弯腰在地上一堆木材里挑拣,忽听身后“咚咚”两声闷响,如叩实木板。回头,动静又没了。可声音他听得门儿清。老张没动作,盯着一溜儿靠墙摆放的寿材看了圈,定了定神后才走进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了新买的蜡烛,他自个儿打造了座两米高的木架,供奉了一尊胡大爷,撩起遮挡的红布帘,将供奉跟前的旧烛换了,又点了三枚香。“望大仙保佑,保佑我这小店平平安安,无灾无难。”老张虔诚地拜了拜,将三枚香置入香炉。说句不好听的,开寿材铺发的是死人财,有忌讳,得供奉点什么心里才安生,而他家祖上最信的便是五大家里的胡大仙,遂一直供了这位爷。可这边刚把香插上,“咚咚咚”的响声又来了。朝声源看去。猛地一震。
老张退了两步,布满沟壑的干黄脸皮上显露出惊慌,发出声儿的是一口横放在东面角落里的杉木棺材,为了防潮,棺材下垫了几张半米高的凳子。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蓦地,又停了。老张站在原地挪不动脚,豆大的眯眯眼愣是瞪得滚圆滚圆,受了惊吓,迈不了前退不了后,大约过了一刻钟擂鼓的心脏才缓缓平和,一直保持的僵硬姿势也渐渐放松下来。回头望了眼店外的青天白日,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兴白天作祟,也许是哪儿偷溜进来的耗子钻了进去。他大胆走向棺材,一鼓作气掀了盖子。棺材里果真冒出一只大耗子,耗子在棺底来回打了几个圈便要冲出来,老张眼疾手快,徒手就去抓,奈何耗子蹿得快,他连拍了几下摁住了耗子尾巴。耗子咯吱叫,许是大了有灵性,脑袋一掉头咬断尾巴呲溜一声跑了。一截断尾留在了棺底。“咦?”老张凑近了棺底,鼠尾没有流血,分秒间化成了干瘪状,他拾起鼠尾仔细瞧着。突然,有东西扑到他背上。“啊啊啊——”从头到脚一个激灵,掀翻了趴在背上的不明物就往店外跑,老张边跑边喊。跑到了日头下, 老张才敢往回看。店里没有异样,半成品的檀香木棺纹丝不动摆在原地,一堆木料也还是原来堆放的样子,头顶高挂的太阳甫一照下来冲散了手脚的冰凉。陶缇刚回当铺, 才喝了口茶便听老张大喊, 放下杯子再次出森晚整理门。天狗和帝江也奔出来瞧热闹:“这是怎么了?”老张仍旧木讷讷地死盯着他自家的店铺, 仿佛神飞天外, 没注意到周遭朝他看过来好奇的目光。帮女儿看店的王婶儿磕着手里的一把瓜子, 朝老张喊话:“老张,你这是咋地啦?中邪啦?”寿材店都是死人用的东西,左邻右舍的几乎都不上寿材店串门,这会儿看热闹也没凑过来。隔壁馄饨店的张阿姨正在后厨洗菜, 听了喊声忙不迭跑出来看热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朝王婶儿哦呦一声,她迷信, 听不得这种话:“王姐,瞧你这话说的, 老张开店都多少年了一直好好的,赶紧呸呸呸!”王婶儿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嘴快了, 道:“行, 呸呸呸!”这些的话都没入老张的耳。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