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折磨的人是他,可为什么,过得最不好的是别人。他终于后悔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呜咽着跪在陆老爷的床边,他说对不起,他说他是个不孝子,都是他的错,才会把陆老爷害成这样。他哭着祈求,希望陆老爷能听他的,现在就走吧,离开上海,跟张青山一起离开,去安全的地方过日子,至于他,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离不开了。陆老爷有气无力的躺着,闻言,却是笑骂一声。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去什么地方?再说了,他儿子还在这呢,他自己走算怎么回事?他咳嗽了几声,坐起来,跟陆斐说,家里的钱,都用来赎他了,虽然钱没了,但工厂还在,往后他不中用了,这工厂就是陆斐的,不管是自己开,还是卖了,做他一贯做的事,随便,他都不管了。“我儿是干大事的人,有骨气,不是孬种,不给咱们陆家丢脸!哈哈哈哈……”那是陆老爷 这可是文物这个故事,有点长。所以在预约的时间结束以后,陆斐还是没讲完。王大夫其实想让他留下,把这个故事讲完了再走,但是陆斐已经起身,推开门,陆斐看见了一直在等他的周季锦。陆斐还是那个感觉。他和阿锦,像,又不像。阿锦永远都露不出像他这样自信又开朗的模样,他也没有周季锦这样充满了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气,阿锦是穷人,是一辈子都没出过上海市的下九流,他们俩,真的一点都不一样。周季锦本来是笑着过来找他的,但是看见陆斐的神色以后,周季锦黑了脸:“怎么我感觉,你比进去之前更不高兴了?”这王大夫什么意思,是不是没好好给陆斐治啊!陆斐没说话,两人到了停车场,周季锦系上安全带,又看了看陆斐的脸色,心惊肉跳的发现,都快发展成厌世脸了,周季锦又在心里痛骂了一顿王大夫,然后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给他转移注意力。想起一个事,周季锦眼睛一亮:“你知道吗?我最近看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剧本,比《雪山》强多了,我准备投资它,你来当男主角,怎么样。”陆斐:“不要。”周季锦:“……为什么,你都还没看见剧本呢!”陆斐:“我不喜欢走后门。”周季锦:“这叫哪门子的走后门,你该学学语文了,这明明叫举贤不避亲!”陆斐不搭理他了。
周季锦:“……”“至少先看看嘛,真的特别好,还是个新人编剧写的呢,是《和平饭店》那种讲抗战的,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陆斐扭过头来,“为什么讲抗战的我就一定会喜欢?”周季锦:“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爱国?”陆斐:“……”周季锦看着前路,突然,一脚油门踩下,过了那个他们本应该转弯的路口,“先不回家了,我带你过去看看,这个剧本,是一个历史系学生写的,里面的人物全都有原型,他爷爷年轻时候是一个侨商的秘书,那个侨商就是这剧本里的一个人物,在他死了以后,他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捐了,还建了一个纪念馆,专门纪念当年牺牲的战士,唔,那个纪念馆在上海,咱们现在过不去,但是有些资料被捐到了大学的历史研究室,你看看,你只要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个剧本特别好了。”周季锦说一出就是一出,也不管陆斐其实根本不想去,直接就把他带到了大学校园里,哪怕陆斐现在还心情不好,都紧张的把脸藏了起来,生怕被哪个大学生发现他在这。周季锦打电话,说了想看资料的事情,写剧本的那个学生连忙把资料借了出来,周季锦现在就是他的财神爷,必须供着啊。把资料拿过来,学生看见副驾驶有个人,但那人死死低着头,他也不知道那是谁。正想问,周季锦却对他挥手,“你可以走了。”学生:“……”等他走了,陆斐才直起腰来,周季锦把泛黄的资料递给他,陆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才接过来。周季锦:“小心点,这可是文物。”陆斐懒得理他,看着封面上写的繁体字,陆斐没有当回事,然后就翻开了第一页。然后,他就愣住了。这是一份……物资单,记录的是1937年10月28日,后勤部紧急采购的一批物资。而且,就是他采购的物资。之所以陆斐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才过去了四个月。陆斐控制不住的睁大双眼,他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发现里面记录的全都是那段时间的大事小情,人员调动、物资采购、防线设置……全部都是手写,有些地方附了证明,有些则没有。陆斐捏着纸张的手,忍不住的开始发颤。他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季锦看的怪害怕的,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把其中某页撕了,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陆斐才在最后的落款上,看见了整理者的签字。——陈锦。死死盯着这两个字,陆斐的目光像是要在这张纸上烧出一个窟窿。他嘴唇颤抖着,念出这个名字来:“……陈,陈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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