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七八只母鸡在院子里咯咯飞扑,我才猛然意识到,这扰人清梦的是自己家的鸡。
一个人住是需要养些家禽来下蛋的,我险些忘记这茬。
去柴房给它们舀了些苞米和秕谷做早食,路过马厩时才发现这儿还栓了一匹鬃马,应当是方便我去集市上采买用的。
看这马的品相,我都忍不住要替它骂一句李殊援暴殄天物,这样的上等良驹竟然把它栓在这儿。
这千里马恐怕十有八九会被我养废了,跟了我它最能彰显自己的时刻也不过是驮着我去市坊间转转。
喂完鸡马,我在灶房慢悠悠煮了一碗面,成色尚佳。
我浅尝一口,八分满意。
自从离了端尘山我便没怎么下过厨,但我闲来无事时喜欢看奶奶做饭,帮她打打下手,对我来说依葫芦画瓢煮个面并非难事。
吃完面,我钻进了书房,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里的书册相较于乌有山上李殊援的书房只多不少。
大致浏览了一番架上书目,发现这儿书多是因为李殊援不知从哪搜罗来了许多民间杂书,文集、杂谈、话本、图册应有尽有,我甚至看到了接连几本避火图集大喇喇地摆在那儿。
没捺住内心的好奇,我随手抽出一本,被“龙阳之好”四个大字吓了一跳。
简单翻了几页后我面上的热意几乎要压不住,很难想象李殊援会看这些东西。
不对,这倒真像李殊援看的东西,不然他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在床上那样厉害?
思绪不由地逐渐飘向更不可说不可见的事情上,回想起那些天的种种,我没忍住暗骂了一句“衣冠禽兽”,手里也跟起了火一般。
将图册原原本本放了回去,挑三拣四了一会儿,我最终选定了一本文集。
看书这个喜好是我到青灯谷之后养成的。
在十四岁之前,没人教我读书,我大字不识几个,在青灯谷上学堂的时候总要提前抱着书让孟图南教我把字认一遍。
我很晚才从书中读到一些是非善恶、人情风俗、奇闻异事,那时我才明白,先前经历的那些不幸只是因为我生来比较倒霉,恰巧撞上了这世间的滔滔恶意,这世上其实不乏良善者和崇高者。
自十四岁以后,我人生的每一刻都算是上天的补偿眷顾。
虽然因为寒毒缠身,我的这一生会很短,但我并未觉得上天在这件事上待我不公,我的双手不知沾过多少鲜血,死于蛊毒也算是因果报应。
晌午左右,我放下手中书本,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起身伸了个懒腰,双脚刚迈出书房门准备去灶房做饭,便听见院外有人唤我。
“此院主人可在家?”
我应声而出,看到一个粗布褐衣的老伯站在外门的栅栏旁。
老伯看着五六十岁的模样,眉浓目邃,留着卷曲杂乱的胡须,佝偻着背,背上还有许多柴木。
“我便是,老伯找我可有事?”我过去给他开了门。
“有位公子交代我每天来这里送木柴和药。”老伯动作别扭地放下背上的木柴,我这才发现他左手提着一个药包,而他右手的袖管,空空如也。
右臂残缺还每天上山砍樵,该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我微蹙眉头,想接药包的手踌躇着。
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只听一面之词未免太过草率。
老伯看出我的不信任,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我:“哦,这个,是那位公子写的药方,我上午去药铺抓药就是按的这个方子,公子若不放心可以一一比对。”
我展开纸条,确认是李殊援的字迹,这药是我在乌有山时冬日里常喝的,除了多了一味我不认识的药虫,都是些添补血气的药材,最后一行甚至标粗写着——忧念卿体,故出此策,老伯抓药砍柴不易,望莫做推辞。
李殊援还真是爱操心的命,不仅惦记着我畏冷的体质,连烧炉取暖的木柴不够用都料到了。
只是一日来送一次东西,也不算太过打扰。
我笑着跟老伯道了谢,交代他以后来了把东西丢进院内便可,不必再特地问过主人是否在家。
013
丘阳城是距青灯谷最近的大城镇,由于柳赐衣五十大寿,大宴天下英豪,近些天来尤为热闹,街边巷里都是打扮各异的江湖人。
来这之前我特地挑了一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裳,戴上侧边垂着纱帐的帷帽,虽然这城中认识我的可能只有青灯谷和乌有山的人,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选择了遮掩面容。
今日是个烟蒙蒙的雾雨天,并不适宜出门,但街上依然熙来攘往,路边的小摊跟前挤着不少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女,有的撑了伞,有的没撑伞,也有的跟我一样戴着笠帽的。
我手牵马驹走在石板路上,脚步刻意放得很缓慢。
身后的小姑娘已经从城门口跟了我一路,我在等她开口。
“姐姐。”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大,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声音脆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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