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的台湾游记:天气雨,气味复杂,人们单纯易欺,路边的豆腐脑很好吃。
梁田清词虽然想换上普通一点的衣服,却发现自己行李所带的大多都是西装,剩下只有一套夏季浴衣。
早听闻台湾空气黏腻,走三两步就会满身是汗,那时母亲帮他整理行李时就顺便把浴衣放进箱子里。清词发现路上也有不少人这样穿,无论如何总比穿着那一身达官显贵的西装来得好。
他回旅馆後换上藏青色的浴衣,自己系上腰带,穿了个木屐就出门了。东京的夏天与台北其实差不多温度,但因为南方湿度高,梁田清词觉得汗湿的浴衣贴在身上相当不舒服。
晚间的路边摊倒是相当热闹,他在西门町附近随意地逛,想要挑一家卫生比较好的店用餐。虽然晚风已让温度感觉起来凉爽,但清词还是热得没有胃口,便找了家有冰块的店坐了下来。
店家不会说日语,他也不会说中文,两人就这样乾瞪眼了一下。清词随意指了锅中的豆腐脑,用食指比了个一字。店主便把豆腐脑舀进了黑澄澄的水里,又砸了碎冰,才递到清词面前。
清词付了钱,用汤匙捞了捞糖水,凑过鼻子嗅了一下。闻到是熟悉的味道才觉得放心,店家用的是黑糖水。原以为豆腐脑是日本豆腐的口感,但入口即化,配上黑糖水才是道地的点心。
坐在路边没有办法抵御热浪,清词囫囵吞枣地吃完豆花,想要赶紧离开消消暑意。但旁边看起来脏脏的小孩一直望着他手中的甜食,小孩的体型跟日本小孩比起来简直是瘦得不成人样。
看来是连饭都没得吃的孩子,哪里吃过这种甜甜的糖水。店家似乎习以为常地要赶走孩子,虽然听不懂话语,但看店主的表情甚是不耐烦。且肢体动作彷佛是在嫌弃他在这门面不好看,要他走远点。
孩子的衣裤已经脏成土灰色,盯了清词一会儿便转身要走。清词叫了声店主,指指小孩又递给一碗豆腐脑的钱,店主一脸为难,小孩倒是眼中有些惊喜。过不久豆腐脑就在小孩手中,他用双手捧着,好似珍惜的模样。
清词倒也没看他吃完,就起身继续他的逛街大业。路上果然穿着吴服的人少,买得起吴服的人兴许也不多。如果能将平织法的衣物大量生产压低成本,或许能做一些平民能穿的样式,以大量贩售赚取薄利。
吴服虽然昂贵利润高,但客群小,大稻埕已经有相当多间布行与吴服店在互相竞争,这样贸然地投资下去未必会获利。另外他想如果工厂做坏的布料,也能免费送给这些孩子们。
在日本竞争对手三井家的产业不断在扩大,但却也没做些回馈社会的事情。梁田家先做了,获得的就不只是利润,还有名声。其实也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清词琢磨着回去跟父亲商量商量。
正在他思考时便有人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後方传来大声的喊叫声,虽然听不懂喊的内容,但语气的急迫性让清词一把抓住正要远离自己身边的影子。下意识地过肩摔那人,那人被他摔倒在地哀嚎着,手臂应该断了。
後方的妇人匆匆赶上,说着台语的谢谢,并且从那盗贼手上拿回自己的包。妇人看来教养良好,抬头看见清词身上的浴衣,便把台语换成了日语跟他道谢。
「先生谢谢您啊!原本只是想到杂货店买个酱油,没想到这人突然冲出来抢走我的包。」日文的说明虽不流利,但也有完整表达出意识。「没事,只是这人?该叫警察吧?」清词不想被卷入麻烦中,要是被父亲知道到了警局可没完没了。
「不了,不要紧的。他也伤成这样了。」妇人将包里的钱拿出一些放在还在痛苦哀号的窃贼旁边,要他去看个医生,那笔钱够他生活好一阵子了。「我其实不在乎钱,但旦那从日本买回来给我的包重要很多。」清词点点头,向妇人欠个身便走了。
「先生我请你喝杯茶如何?」妇人对走远的清词喊着,「夫人无事便好,我还有地方要去。」清词转过身再鞠了一次躬。
这事件引起街上不小的骚动,妇人看着走远的身影暗道可惜,原想介绍给自家儿子认识认识。这种气质的少爷,看着便是高官家的儿子,多结识无妨。
等清词回到旅店後,父亲的车已经停在门口。看样子这次没和那些人去二次会,在小酒馆再喝一轮向来是他们的习惯。清词刚要踏进门口,便撞见父亲要出门。
「正要出门找你呢!陪我去喝一杯吧!」梁田正弘拽过儿子,熟门熟路地到了自己来台湾出差必到的小酒家。「唷!老板好久不见了!」打招呼的店主人是个爽朗的中年大叔,日语不仔细听听不出口音。
「真是想念你家关东煮啊!煮得比日本还道地。」梁田正弘笑容满面地介绍过儿子後,便要店主温一壶清酒。「父亲不热吗?这种天气还吃得下关东煮、喝得下温清酒。」清词连待在这个小屋子里都觉得热气蒸腾。
「你下次来不知道什麽时候了,总得带你嚐嚐台湾的家乡味,搞不好布行之後需要你在这定居呢!」虽然梁田正弘用调笑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但清词背後一股恶寒总觉得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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