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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资格去安慰她。

法比安躲在花坛边,抱着腿蹲在地上,看蚂蚁爬过手指上的棕色小痣。

真的有这样的诅咒吗,让人化身天生杀手,在胎盘上害死了胞妹,可他身上没有多余的手脚,没有重复的口鼻,又怎么算是畸形呢?

木枝被折断,一朵半凋的花跌在法比安发顶,母亲持着金边剪子,用自上往下的眼神瞧了他一眼,女仆们都低着头,像没见着他一样经过,跟着母亲上楼去。法比安却像完成一场捉迷藏那样兴奋,小跑着追在她们身后,尽管氧气似乎已经快不够用了,而他仍被甩在层层回廊后。法比安听见来自身体内部的混乱呼吸声,仿佛有两三个自己都重叠在一起。他攀扶着扶手,顺着旋转楼梯终于登上走廊尽头。女仆们结队从会客室中离去,温顺得简直像佃农养在畜栏中的羊,她们轻轻阖上厚重木门,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法比安一直躲到她们离开,轻轻走到门外,他听见房间里的一场争执,听见陶瓷碎片与失去根茎的花一同跌在地毯上的哀嚎。

母亲说她不想陪一个没有爱的人待在这座受诅咒的,所谓的“家”。

这是法比安大概听见的内容,他刚要凑得更近,她却突然尖叫着冲出来,门板弹开,恰好打在他的额上,像是作为偷听的惩罚。法比安不觉得痛,跪爬着追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腿,大叫着,想让她听见他的声音:“但是母亲,还有我呢,我也可以永远陪着你!”

她实在迈不开腿,才垂下头来看他,用那双被抑郁濡湿的眼睛,这样近,在这一瞬间,竟让他想起故事中的妖灵,被死亡束缚,再没有日夜。她的手指苍白消瘦,是被一层薄薄的皮所包裹着的骨头,掐在法比安的下巴上,用力极了,像是摆弄一个滑手的物件。

“那么,法比安,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只是听见她呼唤他的名字就足以令他战栗。法比安极力想着,也想不到答案,但他希望她留下,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自问自答。

“真的吗?”

法比安一直点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但她的表情渐渐变了,变得空洞,灵魂像是飘到更远的地方。房间里传出坠落的钝响,是画框突然掉了下来,她甩开手,指甲刮过他的脸,她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怪胎,都是怪胎!”

母亲决意要永远地离开这片领土,但法比安的手指仍紧紧抓着她的裙角,于是她在他肚子上踹了一下两下,他的胃抽搐着,实在抓不住了,法比安犹豫着是否要松手,却被她一脚踢在下巴上。

在一瞬的黑暗之后,他看见了地毯做的草原,她奔跑着,头也不回,像一头被诅咒追逐的麋鹿。房间的门仍开着,一个男人卧在红色天鹅绒的躺椅上,丝绸衣领上镶着珍珠纽扣,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现在就只剩下法比安和他了。

冷汗顺着脖颈上的皮肉流下,触感如同一只软体的爬虫,有时候,法比安真觉得父亲是一具早已病死的尸体。

但事实上,他拥有一个全然健康的躯壳,以至于他的呼吸过于平稳了,甚至瞧不见胸腔的起伏,他沉默坐着,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却也不做挽留。半响,他站起来,遮住了由窗外透进屋的光,法比安第一次觉得他这样高,却瘦削得像个苍白的纸片。尽管是背着光,他仍看到他脖颈上挂着的银质小瓶,里面应当是装了些圣水。

于是法比安想起史诗里那些灭杀妖孽的故事,但有时甚至自己孩子都是邪恶的产物,于是他们管这个叫大义灭亲。

父亲沉默了太久,声音连同表情一起沉寂,法比安看不出他正想着什么,于是他问他:“怪胎是什么意思?”连声音都在发抖,法比安其实在书里读到过这个词汇,但他太怕这种安静了。

没想到父亲却笑了:“是她疯了,法比安,我们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类。”

法比安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又像是嘲弄,却又有些悲悯,但他想起神父说的话。

“那诅咒呢,我的诅咒。”

他的手掌停留在他发间,指腹擦过头皮,牵扯得额头上那块红肿也有些发痛。他说:“法比安,你不是诅咒,你是爱的结晶。”

这是法比安那天第三次听见这个词,爱,但这并不是束缚父亲与母亲的联结,法比安也不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这座城堡里,究竟有谁还会说出爱这个幼稚虚伪的词。

母亲在第二天离开了,她站的好高,一百七十英尺,扫视着一张张仰起来的脸,那样小,那样远。她又看了看脚下这片土地,周边的花卉与枝桠像是迎接她一样,蕾丝窗帘在她身后飞舞,她一跃而下,与这个世界拥抱。

法比安站在小花园,看着那具坠落的肉体,被她抛弃,摔在他面前,声音沉重,压碎了一地的蔷薇与月季。她仍喘息着,两眼鼓睁着,面色痛苦极了,像是灵魂在努力挣扎着要脱离。仆从们惊惶地叫着,每个与她对视的人都仿佛被打上了将死之人的烙印,共享着她对人间的最后记忆。法比安试图去抱她,但她身体柔软得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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