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申请交上后审批还要一段时间,这一段主要就是工作交接。作为一枚小螺丝,桑榆觉得这个部门有他没他没两样,大学时期渴望的成为行业骨干,为未来岗位奉献终身的妄想早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桑榆只想如果能即刻退休就好了。
?桑榆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在人事部经理面前缓缓瞪大了眼睛,屁股挪的都离开了椅子。
?“两百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桑榆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人事部经理老李抿了口茶,又往桑榆面前摆了份文件。
?“人才培养协议!?”桑榆缓缓念出了那几个字,白纸黑字,清楚明白。
?桑榆愣了一会儿也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入职的时候,他确实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培训,同时期跟他一起还有两个从科大毕业的学生。
?桑榆径直翻到了最后,写明他卖身契的两行:桑榆先生接受睿明科技公司培训起应当为公司服务十五年,十五年期满后才能提出解约,若违约,考虑到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桑榆先生应赔付睿明科技公司合计人民币现金两百万整。
?桑榆瞪着眼睛从椅子上弹起来,恍惚间意识到原来他还是一枚价值两百万的金螺丝。
?老李放下茶杯,拍了拍桑榆的肩,“小桑啊,别的不说,咱公司福利待遇在市场上你能找到几个能对标的,新一茬小孩想进还进不来呢。人生嘛,知足常乐,别那么梗。当然嘛,你要是拿得出这两百万,当我这话没说。”
?桑榆讨厌变动,他入职的时候,确实是有打算在这个工位上干到老的,前提是没有变故。
?老李拿起电话又放下,瞥了桑榆一眼缓缓道,“好了,戚总要找你谈话呢,快过去吧。我还是那句话,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想好了别后悔。”
纵使再不愿,桑榆磨磨蹭蹭终于还是蹭到了戚成岁办公室门口,老李的建议犹回荡在他耳边。
他后悔了,真的,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打戚成岁?
?要打就该真离职了再打啊,这下可好了,真落戚成岁手里了。
?桑榆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推开了办公室门,老老实实站到了戚成岁面前,能屈能伸,“戚总好。关于离职手续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公司待遇确实不错,我还是不离职了。”
?戚成岁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桑榆道,“是拿不出两百万吗?”
桑榆很想轻松的笑笑,然后把两百万摔戚成岁脸上,告诉他,“是老子不喜欢!”
?可实际上,桑榆心里有几分虚,拿不准戚成岁这个小人想怎么对付他,于是他保持沉默没吭声。
他知道,抛开过去那些事不谈,昨天他揍了戚成岁已经是他理亏。戚成岁要挖苦就挖苦吧,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戚成岁要真想揍回来,他们两个就算扯平。
?戚成岁看着桑榆一动不动,心里一百种的猜测渐渐落实了几种。
昨晚桑榆脚底抹油跑了,可领带忘了拿走。那条领带现在就在他手里,可今天桑榆脖子上竟然又系了一条,还是同系列的。
?他摸的出,这不是什么劣质的山寨货,等翻到领带的背面,看见刺绣的精致小标之后,他冷笑了出来。
——价值不菲啊。
不用想也知道,桑榆拿不出闲钱买这种东西。那么,这领带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这领带还在他手上,能触碰到的领带布料明明丝滑的不得了,但戚成岁却感觉那领带上长满了刺,现在这刺正像病毒一样,往他四肢百骸爬。
?“怎么不说话了?”戚成岁近乎逼问。
?桑榆破罐子破摔,“是,我是没钱,拿不出两百万。但是——”
?桑榆突然不说了,抬起头直直看着戚成岁,嘴抿的死紧,这会儿他倒不害怕了。
也是,他们两个的关系,或许戚成岁应该担心的更多一点。
?戚成岁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手里捏着一只钢笔。
?他把钢笔放到了桑榆的下巴上,这个动作就好像桑榆固执抬起的头是被他用钢笔挑起来的一样。
他动作带着一丝轻蔑,但戚成岁的神情认真的不像话,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件他亟待解决的难题。
戚成岁用视线描摹着这张脸,记忆中那副黑镜框,老旧又笨重,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又带着独一无二的熟悉感。他知道,从桑榆开始上学,就一直戴着这幅眼镜了。
?跟桑榆相处的那段记忆,戚成岁也不觉得拿不出手,因为他以为他早就把那些荒唐都丢了,像丢一个易拉罐一样。
?可今天他才发现,易拉罐的易撕环还停留在他的手指上,像个可笑的纪念品。
?可这样的玩意儿早该被丢进可回收垃圾桶了不是吗。
?是的,没错,戚成岁嘴上很轻松这么说,但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脏却麻了一下,来的迅猛又猝不及防,控制住所有心绪的动向。
?太奇怪了,只有他变得这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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