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之的话像一束光闯进了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带给她的不是光明和希望,而是难堪和窘迫。“你窥探我?”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禁不住发颤。她眼里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他,她口口声声说着要彼此坦诚,却因为一句话,往最坏处想他。“公主信便信,不信就罢了,我只是凑巧听到,并非有意窥私。”“公主说要彼此坦诚,那我便问公主一句,公主为何要帮我?”他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总还有个盼头,一旦出了口,便覆水难收。“算了……”他很快后悔了,想要阻止她往下说,却为时已晚。“既然你想听,那我今日便说明了,阿和在太子之争中并无优势,我嫁给你,不过是看你对我有意,为他找个助力罢了。”齐景之突然脑子一片空白,他确实曾以这个理由妄图说服柴熙和,却从未想过以此相协,让她嫁给他。况且那日在重华宫,陛下曾当着她的面历数齐家种种不是,摆明了厌弃,依她对六皇子的照拂,怎么还会找齐家作为后盾。“这不是真话。”冷静分析后,他笃定地说。“这是真话!”她不依不饶地说:“这次齐思安的事一了,在齐家,便没有人能跟你争了,你我钱货两讫,从此各不相干。”齐景之的心仿佛被上千根针扎过,他以为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们之间会渐渐变得不同,她总会生出哪怕一点点留恋。可事实却是,每每提到交易一事,她就变了脸,立马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公主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他站到她身前,看到她眼睛里的防备,立马想起她装病那次。她就像刺猬一样,保持距离便安然无恙,一旦有人靠近,浑身的刺马上竖了起来。“公主能不能……”柴熙筠觑了他一眼:“齐景之,你对我,又是十分坦诚吗?”话说到这里,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懊悔,是无奈,是无计可施。他爱她入骨,却只敢轻飘飘地说喜欢,除此之外,十分坦诚。可汹涌的爱意,恰恰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一旦说出来,便如锡箔纸一样轻薄。还有,他不该提沈修远。听到铁链哐哐啷啷的撞击声,齐思安整了整衣服,端坐好,冷眼看着齐景之推门进来。叔侄俩此前曾十年未见,当初得到他回洛南的消息,自己也曾想象过十年里,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可他万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多月,自己竟落到了这步田地。“幽居还是报官?驸马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齐景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半晌才开口:“叔父应该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吧。”齐思安眸子一闪,一丝不安转瞬即逝:“你这话什么意思?”“京城之中,叔父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我远在洛南,手又如何能伸到京城去?”见他还是嘴硬,齐景之冷笑一声:“看来叔父喜欢挑明了说,也罢,那这笔账,我就同叔父好好算算!”“廖师傅是怎么死的?”“临街杀人,杀人偿命。”“廖师傅生性平和,且与那人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为何当街杀他?”提起前事,齐景之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还有,杀人大案,为何不审不判,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齐思安嗤之以鼻:“你是亲历者,既然有冤,当时为什么不伸,事后倒来质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齐景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挑事的人身上挂着齐家腰牌,你跟我说与你不相干?”“这不过是你的臆测。”知他手里并无真凭实据,齐思安自然心平气和。齐景之枯笑了几声,面色爬上几分狠戾:“多谢叔父教我,有些罪,原是不需要证据的。”齐思安顿时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齐景之睨了他一眼,眉宇间透着一股阴狠:“家法与国法,孰重?”公主被劫一事,很快在洛南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事发当天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反倒是第二天,公主收拾了行李嚷嚷着要回京,驸马满城追着跑,直到城外三十里才把人给追回来。这事很快传遍街头巷尾,不少人亲眼所见,城中百姓这才知道,原来公主在齐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些街头巷议比公主的亲笔书信还要更早递到皇上的案头,一时间龙颜大怒,当即下了一道申斥八百里加急送往洛南齐府。听说宫里来了人,柴熙筠和齐景之匆忙出去相迎,看见陈垣从马车上下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公公,你怎么亲自来了?”陈垣脚刚着地,就立马给柴熙筠请安,眼里布满了心疼:“公主,你受苦了。”眼神却是半点没有往齐景之那边瞟。柴熙筠有些不大自在,一路将人带到正堂,命人奉了茶。“公公,父皇下了什么旨意?”“一道申斥。”陈垣招了招手,底下人捧着一个木盒上前,柴熙筠和齐景之对视一眼,双双跪地准备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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