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檀听见电话嘟嘟的挂断声。小蒋在身后战战兢兢道歉。他预备上车,将要转身时却远远看见她从小区跑出来。
她跑得很快,很盲目。他站在那呆傻了。
越来越近,他感到自己心里仿佛有一个空掉的容器,被一点点注满。
小蒋暗舒一口气,只当老板痴情,重寻娇妻,沉默上车由他们二人相对。
他见她眼睛红红,泪珠滚了满脸。想起刚才在电话里仿佛听见另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和他吵架了?”
这一幕大概很像爱情电影。他穿黑色大衣,长身玉立,站在街角低头注视米色毛衣的女孩。
向遥的视线是模糊的,咬着唇不回答,也并不想抬头看他的脸。
她根本不想见他,跑出来完全是同梁峥赌气。他竟觉得她动摇。
她吞下那样大的自卑与惶恐,用力要往自由奔,要往他身边站。
他竟要她见贺檀。
“关你什么事。”
她是要绝情,但带着哭腔说出的话太像撒娇了。果然他低笑一声,递来手帕,“上车说吧。”
小蒋在驾驶座目不斜视驾车。向遥和他隔得远远的,一左一右坐在后排。狭小空间里确实有淡淡酒气,但他看起来十分清醒,连脸都没有红。
她从不知道他酒量,他喝酒也从不失态。最失态是第一次打她——她想起那对赤红的眼,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一缩,攥紧手帕在掌心。
不会有事。他已经接受心理治疗,这里也有第三个人。
“为什么吵架?”
他语气温和,仿佛是多年好友,关心她情感状况。他好意思问!向遥忿忿瞪他:“因为你!”
“哦?”贺檀轻笑一下,“我以为,他很大方。”
那个男人,不是在她前夫找到楼下时,都能拱手放她去吗?
她听不得他用这样语气讲梁峥。“我记得我说过好多次,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是。每次,你都要这样结尾。”
“不见你照做。”
“小遥,”他支着额偏头看她,“为什么接我电话?”
“什么?”
“你没有一次拒接我的电话。你其实可以直接挂掉的,为什么不挂?”
向遥哑口无言。她在他面前简直像跳梁小丑,任何虚张声势都不够看。
是她错了?她惊觉自己糊涂,不怪梁峥生气。她竟真的没有一次拒绝,每一句“别再联系”都像欲拒还迎?
“如果我这点礼貌让你误会,我道歉。但我现在有男友,我今天也陪他见了他家人。我有新生活,我说过希望你也有新生活,都是真心的。”
贺檀转而望向窗外。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心惊是否惹怒他。没想到过了一会,他轻飘飘说:
“我说过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也是真心的。”
车里静得让人心慌。
小蒋听见他这句话,都在前座屏住了呼吸。
向遥内心苦涩得难以言喻。在小蒋看来是什么情节?贺总深情追妻?她是曾经沉迷在这样的情节里的,一坠就是再也挽不回的两年。
她爱过他的,但也仅仅是爱过了。这个梦她早就不再做了。
“我……”“咳。”他轻咳一声,打断她。
“给我留点面子?”
车上还有外人。向遥知道他看出她要拒绝,竟也觉得这一瞬他有些可怜。
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子一路开往他们曾经的家。
电梯里,她盯着上升的楼层数字,一件件细细盘算。要坐下来同贺檀说清一切,两人断个干净;回去要和梁峥谈;明天上班,要交调职申请……
到了楼层,贺檀站在她身后,却不开门。向遥回头望他,他笑道:“你的指纹,也还能开的。”
她低头伸出大拇指,果然房门嘀一声开了。贺檀进门挂上大衣。“走得这么急,什么东西都还留着。”
她无暇觉得抱歉。门关上了,贺檀打开灯,曾经无比熟悉的家具包围过来。
“贺檀,我跟你回来,是想说清楚……”
他置若罔闻,径直去给她倒水。向遥无可奈何地脱了鞋,刚往客厅走一步——
她全身血液凝固。
落地窗边,墙角的盆栽旁,倚着一根棒球棍。
她如坠冰窟,动弹不得,牢牢攥紧了手机。
贺檀倒完了水,正向她走来。
她脑中响起尖利的吠叫。
梁峥用向遥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将鹅掌和水果放进冰箱。
他只开了门口入户的灯,厨房里昏昏暗暗。他忽然想起除夕她在这里,抱着他泪眼朦胧的样子。
是他错了?他只要想到她哭红的眼睛,心就疼得发软。大概今天真的伤了她的心,她跑走时,也是哭着的。
他竟将她推向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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