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烧着地龙, 又搁了火盆,一派温暖舒适,造型雅致的花架上摆着盆水仙花, 为室内增添了几分绿意,高大的书架靠着北墙,卷帙浩繁,几乎一整面墙都是各类书籍珍本,难得?是摆列有序,没有丝毫杂乱之感。萧时善打量了一圈屋内摆设, 而后看向案上的账册, 光是摆在眼前的账册就有一尺厚,她略略地翻了翻,心里大体有数后,才拣起一本仔细翻看起来。没人进来打扰,她边看边琢磨,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晌,程姑姑亲自过来说道:“三?少奶奶歇会儿吧,坐了一上午, 身子该疲乏了。到西次间坐坐,吃点茶点垫一垫, 过会儿就摆饭了。”此刻花厅外面的管家婆子们已?经各自散去, 大中午的,又到了用饭的时间,萧时善没好?意思赖在呈芳堂蹭饭, 即使心里还想再留会儿, 也立马合起账本告辞。走出呈芳堂,疏雨忍不住说道:“姑娘怎么专爱看账本, 那些账本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理都理不清,瞧得?人头脑发晕,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在旁边哈欠连天,她们姑娘反而越看越精神了。萧时善边走边道:“那可不仅仅是账本,这府上的经营周转,人情?往来,都在这一本本账册里记着呢,人的脑力有限,白纸黑字却记得?清清楚楚。若是这东西?无用,为何要年年记账算账,又为何还要留着这些旧年账目?”“姑娘怎么考起我来了。”疏雨嘟囔了一句,想了想说道:“记账本当然?是为了看生意是盈利还是亏本,至于那些旧账,怕是为了要账方便。”萧时善笑道:“你说的也对,但国公府可用不着拿着账本挨个去要账,这账本一来能作为收支凭据,便于收纳,清点,哪里出了问?题,也有个查漏补缺的勘查依据,咱们府里就分了公账和私账,方便到时而对账和查验,二来也是颇为重?要的一点,这里头记着各类银钱支出,银子用在什么地方,支出了多少,自此有了依照,往后就可按例办事,若是再琢磨琢磨,便能瞧出各家之间的远近亲疏,往来应酬。看上几本账本,也就知道怎么办事了,你说这账本重?不重?要?”往日萧时善只是理理自己那点嫁妆,何曾接触过正经勋贵人家的账目,今日骤然?一看,竟有些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虽是一部?分往年账目,但也能瞧出国公府的底蕴之深厚,又感叹要维持偌大家业的不易。“呀,账本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如此说来那些账本还得?好?好?存着了?”疏雨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太太让姑娘看账本是为了让姑娘学着如何办事。”以前姑娘初一十五才往呈芳堂来请安,来了就被撂在一边磨墨,她们还当是太太不喜她们姑娘,这会儿疏雨觉得?太太还是很看重?姑娘的,居然?把?那么重?要的账本给姑娘看。萧时善心道她可不就是来学办事的么,还真让李澈说着了,她在呈芳堂待了半日就学了不少东西?,国公府的记账方式颇有条理,如此大的产业也能把?账本做得?规规矩矩,转头再瞧瞧她那点嫁妆,都比不上人家的一粒米,就这点家当,那几个掌柜还能给她把?账记得?东一笔西?一笔的。两相?对比,萧时善只觉得?越发难以忍受,回?到凝光院,她把?常嬷嬷唤到了近前,开门见山道:“嬷嬷可还记得?当初给母亲打理田庄商铺的那些掌柜?”萧时善口中的母亲是指已?故去的梅氏,她母亲是外祖父的独女,嫁妆相?当丰厚,听常嬷嬷说除了表面上的嫁妆,外祖父私下还给母亲塞了三?万两的银票压箱底。萧时善不清楚外祖父的生意做到何种程度,但能拿出三?万两银票给女儿压箱底,足可见一片爱女之心。至于后来这银票用在了什么地方,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她是一文钱没见着。不提这不知去向的三?万两银票,梅氏手?下的掌柜管事也是个顶个的精明强干之人,只是陈氏进门后,把?梅氏的嫁妆拿过去打理,便把?那些管事挨着换了。“姑娘的意思是?”常嬷嬷的男人就是梅氏手?下的管事,原先帮着打理田庄,她对其?他的掌柜自然?熟悉,只是陈氏当初把?人都辞退了,已?经好?些年没联系了。“嬷嬷若是还记得?,不妨先找找人,看他们是否还愿意回?来。”萧时善此前便想过,也正是因为想到好?些年不联系,其?中的变故太多,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站得?住脚,若是人家已?经另谋高就,又怎么愿意再吃回?头草。常嬷嬷欣慰地笑道:“姑娘要想把?人找回?来,他们肯定愿意,好?几个都跟着老?太爷干过,老?太爷对他们有提携之恩。”听到前半句,萧时善不由得?抬了抬头,还以为自己有多大优势,可听完后半句,就收回?了那点好?奇。她没见过这世?上有多少重?恩义之人,只听过树倒猢狲散,用恩义去锁人,还不如砸银子更实在,而且她自忖自个儿也着实没有什么恩情?好?讲,若是他们做得?好?,不亏待他们就是了。提起老?太爷,常嬷嬷的话头就有些止不住,萧时善这位外祖父也真算得?上一位奇人,家里本是略有薄产的耕读之家,却出了个不喜读书专事商贾的人,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不去捧着圣贤书,非要去学下等人行商坐贾,这在老?辈眼里可不就是自甘堕落。不知怎的就闹到要赶出家门的地步,兴许想着若是生意亏了赔了,也就知道回?头了,可偏偏外祖父还是个生性豁达百折不挠的人,买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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