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苦的气味,还沾着依稀的潮气,令人不由自主感觉怀念--确知在花丛凋零殆尽之日,会再次想起眼下花苞待放的时刻的怀念。“看来要下雨了。”艾格尼丝喃喃,折入通向城堡后半部分的长回廊。大多数仆役也在厨房享受难得的狂欢,因此城堡中反常地寂静。伊恩规矩地保持距离两步的距离,跟在后头。但两人歪斜的影子拖长了,并到一处。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走了那么几步,伊恩轻声说:“看来公爵对您很放心。”“他有什么要担心的?”艾格尼丝没回头,声音和表情一样平淡,“由城中骑士护送我也是惯例。”
“如果我刚刚和您表现得更亲昵一些,再多说几句,理查大人会怎么做?”“他对年轻人一直很宽容。”“那么多年轻人围着自己的妻子转,就不会嫉妒?”艾格尼丝暂时停下脚步,别过脸,神情隐进窗棂的阴影里:“我没有傻到会自掘坟墓,他很清楚这点。”伊恩轻快道:“公爵大人了解并且信任自己年轻的妻子,真是一段美谈。”艾格尼丝回头,疲倦地叹息:“你想说什么?”“那么多年没见,您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艾格尼丝作势思索片刻:“没有。”伊恩低低笑起来,再抬眸时眼神很冷:“我想,您欠我一个解释。” i艾格尼丝别过头,不再看伊恩。就在他以为她会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她不急不缓地转身,像在谈论因为天气取消的打猎计划般,无奈却也坦然地说:“我失约了。对不起。”她端详着他的神情,轻轻补了一句:“不过,即便我道歉也没用吧?”伊恩逼进半步:“我想要的不是道歉。”“我知道,”艾格尼丝的语调非常柔和,“只是我该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才好?你想要什么解释?比如……那时我被父亲锁在塔楼里,哭哑了嗓子也没人放我出来,塔楼的窗子封死了,我连跳下去寻死都做不到?”伊恩瞳仁骤缩。艾格尼丝哂然:“如果有那么戏剧化就好了……”她向前走了两步,将回廊墙上的沙漏摆件倒置,专注地盯着这小摆件沉默。伊恩走过去。沙漏中盛放的是深蓝色的星砂,坠落时闪烁着细碎的金光。眼看着星砂即将漏尽,艾格尼丝忽然出手再次倒置沙漏,玻璃壁的内侧便一直下着星辰雨,没有片刻的停歇,没有终结也没有开始。艾格尼丝以前就迷恋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在她第四次试图阻止玻璃瓶中的雨停时,伊恩先一步将沙漏拿走。最后一撮细砂下落,时间到。艾格尼丝抬眸,脸上束起无表情的壁垒:“亚伦发现了,他让我明白……离开家族庇护、被情人抛弃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于是我放弃了。”伊恩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恨艾格尼丝,到了他对恨意感到厌烦的地步。但本人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的话时,他竟然一瞬因为愤怒哑口无言。他宁可艾格尼丝编出离奇的谎话推脱责任,又或是楚楚可怜地博取同情,可她甚至不屑于那么做。艾格尼丝没有说出来,但伊恩已经很清楚:她并不谋求他的原谅。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原谅她。刺痛的情绪宛如一条披荆棘的蛇,缠绕他、勒紧他,伊恩再开口时也带刺:“看来你对我会抛弃你这一点深信不疑。”“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觉得……哪怕是你,也不可能真的爱我。”艾格尼丝勾唇,笑意中的嘲弄不知是自我讽刺还是刻意挑衅,“这就是你想要的解释,伊恩卿,你是否满意?”“那么,您对现在的生活是否满意?”“没什么不满。”伊恩罕见地没有笑:“也就是说,您对那时的决定并不后悔?”艾格尼丝则凝视着他手里的沙漏微笑起来:“不后悔。”语毕,她前进数步,抛下一句:“不过,即便后悔,我也不可能承认。”“您不害怕报应吗?”艾格尼丝驻足,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每当她不知道怎么应答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伊恩追问:“您不害怕我是前来复仇的?”“复仇?”艾格尼丝将颊边散落的一缕金发别到耳后,侧眸看他,表情依旧柔和,灰蓝色的眼睛里却现出伊恩熟悉的锐光。艾格尼丝·海克瑟莱虽然是三姐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却有着比谁都强的戒备心。一旦有人突入安全距离,她就会全力备战。“您刚才问过我,圣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现在我告诉您实话,”伊恩抚摸着经宣誓仪式拥有新含义的佩剑,而后突兀地以左手搭住右臂,措辞变得激烈,“任何理智尚在之人都不会想二度踏足的地方,就是圣地。”艾格尼丝顺着伊恩的手指看去。那么多年过去,他佩戴的依然是细剑。她避重就轻地挑错:“即便是那里的领主也不例外?”伊恩嗤笑:“领主大人们的看法我可没有发言权。但至少对普通士兵而言,那里就是地狱。”“据菲利克斯卿所说,你有过摆脱普通士兵身份的机会。”伊恩眨眼,忽然恶意摆出深情款款的模样:“的确,但因为对您难以忘怀,我毅然拒绝了。”“那还真是……”艾格尼丝重新迈开步子。伊恩的足音紧跟上来。她没回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向我复仇?”伊恩轻笑:“刚才那只是个假设。您别当真。更何况您问得对,我这样的身份,要怎么向您复仇?”艾格尼丝回头,失望地抿紧唇线。伊恩为这个态度感到困惑。两人对视须臾,艾格尼丝忽然微微抬高了下巴:“不论你是什么意图,随你喜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请好好休息,伊恩卿。”伊恩看着艾格尼丝走远,突然想起,他忘了向她抱怨荷尔施泰因的初春午夜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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