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但是抛开这张脸,虽是父子,相似的地方却也是屈指可数。
何韫有些迷茫了。
“……你在想什么?”池南低低的说,手指微微在他的脸上摩擦,他的手指看似纤细白皙,实则在指腹都拥有着薄薄的茧,那是常年联系各种兵器留下来的痕迹。没有等到答案,池南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何韫只能开口,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困难的说:“我……什么都没想。”
“不。”池南嗤笑了一声,在黑暗的房间,有些冷:“你在想父亲。”
随即感到手中的皮肉一下子绷紧了,还真是好诚实的身体,池南淡淡的想,他的面上涌上薄冰般的怒意,却在下一瞬松了手,冷声开口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跟着我了。”
“!”
何韫猛地睁大眼睛,他几乎是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不!少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您别……”他的手指都在颤抖,可是池南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他微微向前倾,气息落在了何韫的耳侧,凉的让他心底发颤:“你真是个胆小鬼,何韫,所以你才会什么都没有。”
何韫不明白。
可是他连挽留的话语都再不能说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端的看着池南出门,那门缝里的光泻进来,又戛然而止,他被留在了这个房间,又变成了一个人。
他怔怔的跌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窗外隐约有声,他麻木的起身,掀开窗帘,他的房间正对着大门通道,也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轻快的走着,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是池南。
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池南抬起头,那双眸子似有若无的往他身上定了定,又漫不经心的瞥开了。
何韫站在原地,寒霜涌上了他的指尖。
大概……快要入秋了吧,他想:好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何韫也不记得了,他是先生捡回来的,被戏团抛弃的他只能沦落去街上偷窃。他是未成年,因为营养不良长得比原有的年纪更小,看上去才十一二岁,没有什么商家愿意收留他,但是没关系,他手脚利索,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对方的钱财。他只要钱,能够养活自己就行。他们就是这么相遇的,原本应该轻易获取的钱包被紧拽住,他一瞬间炸了毛,放手就逃,却被一下子拎住了后颈,脆弱的脖子就这么被人控制在了手里,他不敢动弹,却听到了一声轻笑,男人放了手,高大修长的身影落下来,几乎将他整个罩在了里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先生。
那张漂亮英俊的脸上甚至还戴着金丝眼镜,米色的大衣让他看上去像是电视里面走出来的男模,像是坐在办公室里面的白领,又或是其他,总是跟黑的沾不上半点关系。可是隐约的气势让他难以动弹,根本起不了逃跑的心。
“先生……”旁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好像盯着一条死鱼。他在等待着先生的命令,好似下一秒就要终结这个可怜的年幼的小偷的生命。可是先生却轻轻笑起来,宽大的手掌落在他毛躁的头发上,一点儿都不嫌脏似的,揉了一下,说:“嗯,捡了一只小狗。”
他就这样被带了回去。
也拥有了自己的名字,那是先生给他取的名字,姓何,名韫。他仰着头问先生为什么要叫他这个名字,先生只是笑,手掌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轻声说:“很好听,不是吗。”是很好听,他几乎要融化在他手心的温度里,迷失所有。即使是后来知晓了真相,他也再难从这温柔铺就的泥潭里拔足而出。
何韫再难睡着,他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怔怔出神,房间是孤寂冰冷的味道,窗帘半拉着,光从外面透进来,照亮他的背后,可他的身形依旧被黑暗笼罩其中。外面的声音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是池南带着那个女孩出去了。经过今天那一眼,他再次确认了,他们的确是很般配。
那女孩看上去很喜欢池南,望向他的脸上尽是羞涩与喜欢,是一眼可见的明媚。那是可以被太阳光照到的喜欢仰慕……而不是与他一样。何韫怔怔的想,那么接下来,他该干什么呢?先生去世之后,他因为重伤在院,能够爬起来之后就立刻为先生报了仇,而后参加了葬礼,再次与池南相见……他在麻木中忘记了悲痛。现在也一样,何韫孤独的坐在这里,他想,他应该要想念先生的,可是如今,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心里荒凉的野草丛生,连身体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太阳不知何时早已下山,天色暗下来,隐约有什么动静,床上僵坐的身影动了动,他偏过头,暗色无机质的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起身,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点儿声都没有,下楼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玄关,似乎刚进来,打开灯,池南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注视自己的那道目光,在看清的同时间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嗤道:“小妈,想我了?”说着脚步却走过去,目光在何韫的衣服上滑了一秒,便伸出手去捉他的手。
冷。
这是他第一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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