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肯纵释出那份失态。
但顾千珏的脚步并未拉远,而是转过头重新靠近了床,他默默为男人拭干眼角的泪,热余凉浸的水珠,这比男人那二字那推开更令他痛心。
他没说话,只是封住了男人的穴道,挪开毡帐后的立橱,那是男人之前告知自己在这挖的备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带他走。
冷稠的白雾笼罩整片土地,雪花落满枝头,漫漫烟色,浩浩长霄,倾汤而下。溪陇深林皆是一片凄迷的、殊途同归的白,天地浑然,银辉刺目。
顾千珏在这茫茫大雪中,一浅一深地走着,他的脚步轻颤却又异常坚定。
狂风卷起的白雪在空中盘旋、飘荡,纷飞乱舞,絮絮坠近发髻,满头疏瑟的白。在雪中行进许久的人,喷出口血雾,在这艰难地抬了抬头,任凭冰冷绵密的雪片湿化进眼眸。
与人交斗时的暗伤已不容他再强撑什么,可他的背上还背着阿衍,他的阿衍。所以他还要走,哪怕是还得走很远的路
他的躯壳已经疲乏倦怠、难以为继,内心却是一种充实的宁静,没有太糟糕的念头被拾起,只莫名忆起一句话: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凌乱蹒跚的步履前,一抹令人心头一悸的身影浮现,隔着朦胧的飞雪,腥冷浅香袭上鼻头。顾千珏顿住脚步,没有说话,单定定望着眼前的人。
“我不是来杀你的。”少女冷轻的声音在雪中飘散。
“我也要走了。只是,你不该带走他的。或者说,你带不走他,他会死。”少女的声音顿了顿,话锋转折际兀自扯开一丝笑,秾丽无比,无端天真地残忍。
“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交错岔别的身影将要重叠,少女开了口:“我有办法救他。”
女人伸出冰冷的指节点上顾千珏的额。“再世之魂,净体功法。所以你几乎不受我诡术的影响。”
顾千珏瞳孔缩了缩,对女人知道的东西表示诧异,但也仅仅一瞬间,纳挞最优秀的女祭司不外乎有这样的本事。
“散气吐息,逆转功法。这个过程你会非常痛苦,而且内力全无,你要继续吗?”女人偏头看他,她的头发如浓黑的绸瀑,漆光顺滑。眼瞳深凝,眸珠有种如同兽类的非比常人的散大。就像她腕上的黑蛇给人的感觉般,诡谲而充满禁忌。
移换诅咒诡术不能离开她的诡域,所以这番几人在绥真河不远的蒙山下落脚。
顾千珏既已信了她的说法,便不再有多的顾虑,倘若这人真想加害他们,完全不用设下这么麻烦的局,他虽以命相拼能存一丝生机,可他带着阿衍且不愿让他受伤,那么就会永远陷入这种被动受钳制的局面。
将全身内息散逸出去,逆转净台心经的功法,浑身的经脉如痉挛扭转般抽痛,顾千珏唇上的血色几乎肉眼可见地撤去,渐渐呈现出一种青灰的紫,原主体内的种种旧毒,没有净台心经的抑制,很快浮溢出来。
冷汗汩汩从额上泌出,盘栖的手脚难以克制地抖动着,几乎维持不住姿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似乎连周围的空气流动都能让阈限以外的皮肤剧烈疼痛。
莱沁恩在旁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拔出乌维衍身上的术根,缓缓引到顾千珏的身上去,同时没入一缕不知源的物什,无人察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其实也不算帮,就像是一场考验,只有得到承认的人才有资格打开奖赏的祭盒吧。
这两个人都很蠢,明明彼此那么相爱,心中不曾计较自己的付出,表达的形式却那么的自私。那就让这个过程痛苦一点好了,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吧。
很快嘴角又扯开一抹笑,依旧是天真的、诡秘的做派,她下意识摩挲腕上的黑蛇。
“诡术一旦离开诡域便不可有人能凭借咒源控制了,有一点,那就是身负诡术之人会承受诅咒,五感渐失,内息散逸,直至神智全无。”
“我知道了。”
女人悠远绵长的声音被拉长着,回荡。
盘坐的人在原地端踞良久,他伸出指节在自己的眼前晃了一下,无人知他是心惊或平静。他只淡淡地从额上按着眶骨摩挲了一番自己的面颊。
至少还没有完全瞎,顾千珏苦涩地想着。不说五感渐失嘛,怎么来这么快,但兴许是旧毒爆发那一时的后遗问题,他也无从得知。
窥觑眼前模糊的身影,他小心地走上前,良久的顿滞,似乎在用这不堪胜继的眼将男人描摹一遍、又一遍。
许久的凝视后,他才伸出手去,从男人的襟中掏出那枚白翎琉印。彼时秘境中陈怀宁答应愿意帮他们一件事,当时未曾想过会有用武之地,如今倒是有事椅求了。
把阿衍带走,将他的伤治好,与陈怀宁而言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最后再深凝男人一眼,确认周围的禁制没有问题,可以安然等到陈怀宁来找到此,方转头。
他踉跄迈步离开。身形如白茫茫荒原中那点微浅的墨色剪影,愈拉长、愈渐远,潇潇尘雪至落木千山,如此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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